浑身焦黑的奈文摩尔艰难的在焦土之上寻找着什么东西。
地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烬,在陷入永夜之中的焦土上,似是积雪般遍布四方。
她都分辨不清哪些是草木燃尽后的余烬,哪些是尸骸化作的遗灰了。
就连自己也差点丧命于此。
谁都想不到至烈之阳会在此刻爆炸自毁,在这宛如神迹一般的恐怖力量下,饶是魔王也难以抗衡这等伟力。
但是只要没死,魔王血统就能让她在一天内恢复到全盛状态。
“太阳坠落”后的大地,几乎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只有偶尔的风,扬起阵阵灰尘与焦味,荒凉且绝望。
魔将、魔王军、魔物,还有那些本来在和魔族负隅顽抗的人类和其他种族,皆数被埋葬在了厚厚的“积雪”之中。
唯有那些藏匿于地表下的幸运儿们,侥幸的活了下来,忍受着难以想象的高温苟延残喘着。
“哈……哈……总算是找到一个活着的了。”
将一个粉色的玩意从灰烬中刨了出来,奈文摩尔觉得自己快要累昏厥了。
再晚一点,艾希萨尔怕是都要交代在这里。
她俩应该是这里仅剩的魔族了。
“这小鬼……怕是烧废了啊。”
艾希萨尔很难说还是个完整的魔族了,那惨不忍睹的模样很难让奈文摩尔相信这家伙还活着。
黑紫色的厚重魔铠已经彻底消失,大面积的躯干被碳化,即便是恐帝那强大的身体素质,怕是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恢复了吧……
“魔族要沉寂一段时间了啊……这算是因祸得福吗?”
对魔族来说,此次的太阳坠落简直是灾难,折损了大量的有生力量,死了四个魔将,唯一值得庆幸的也许就是魔王和恐帝没有寄了。
仅靠恐帝以外的另外三个魔主,魔族无法再像此前那般和陆地文明斗争了。
他们将被迫缩回魔界,养精蓄锐,直到恐帝回到全盛状态。
这对任何一个魔族来说都是无比沉痛的悲剧,在魔族最强势的时期遭到如此无妄之灾......但对奈文摩尔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这意味着她得到了相当长的一段假期。
拎着死狗一样凄惨的艾希萨尔,奈文摩尔踏上了重返魔界的归途。
直到魔王消失在了这一层级,那些忍受着高温的挣扎者们才敢重回地表。
因为地下的庇佑,他们幸免于遭受太阳坠落的直击,并相当幸运的没有被陨石砸中,只需拼命压榨魔力去抵抗那骤升的高温即可,但即便如此,能活下来也几乎是奇迹了。
他们急忙远离了这是非之地。
烈日之森已不复存在,穹顶的太阳已经坠落,目之所及也唯有灰烬,失去了光源的烈日之森,陷入了深沉的黑暗之中,寂静无声。
唯有一隅没有受到任何高温的影响,因为渊星注视着那里。
……
破开厚厚的灰烬层,白染从洞穴中钻了出来。
没有任何光源的烈日之森已沉入至暗,饶是夜视能力极好的白染也感觉伸手不见五指。
索性开启魔化,化为血红的双眼独特的视域让白染看清了周围的情况。
“阿比斯啊......你这地形改造的是否有些夸张了?
简直比核弹过境还要离谱。
【......只是个意外,至烈之阳年久失修,发生意外爆炸也是难免的。不过这也在我的计划之中,我本就想重建深界十一层到二十层,烧完也方便我重建。】
此乃谎言,阿比斯已经在心里骂了无数遍发现白染藏身处的艾希萨尔了。
没有魔力的白染并不是容易被察觉到的存在,但艾希萨尔偏偏是个不喜欢用魔力探知的家伙,以至于阿比斯不得不在艾希萨尔踏出那步后撑爆至烈之阳来保全白染。
如今祂干涉深渊的手段又少了一个,本就无法干涉太多现实的阿比斯只能依靠深渊中的一些远古遗物来间接干预现实世界,现在至烈之阳没了,对阿比斯来说也是巨大的损失。
并且撑爆至烈之阳所耗费的魔力也是人类无法想象的巨大,无数个千年下积累的魔力在瞬间蒸发了大半。
接下来祂很难再为白染提供一些协助,白染只能依靠自己了。
“噗.....”
【你笑什么?】阿比斯困惑于白染的笑声。
“没什么~”
她只是觉得,阿比斯开始学会说谎这件事情本身很好笑,很有反差感。
而且.....白染心中有些触动。
有些事情并不需要在明面上说出来就能被知晓,白染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也能明白阿比斯为何要毁掉至烈之阳。
她对此感到受宠若惊,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值得阿比斯的这次牺牲,也不知道如何去回报。
“我们算是朋友了吗?”
【……你说算就算。】
渊星的声音似是有些别扭,稍作停顿后,阿比斯选择转移话题。
【如今烈日之森已经不复存在,你可以向着二十层去了,那里本就不被烈日照耀,应该不会受到过大的影响。】
“欸!我去打二十层,真的假的?”
【那头老狼已经大寿将至,没问题的,去吧去吧。】
祂催促着白染快点行动,阿比斯显得有些着急。
一切都偏离了祂最初的打算……阿比斯不禁埋怨自己为何如此贪心。
祂本不该和白染建立羁绊的。
过盛的情感诉求反而会让人变得迟钝和脆弱,魔族带来的突发事件更是让阿比斯几乎丧失了干预现实的手段。
一切都让阿比斯感到焦虑。
白染需要快点变得更强,至少成长到能够在外界势力的冲突之间保全性命……
渊星知晓,外界即将发生剧烈的动荡,那是祂从深渊中的人类那听到的事情。
战火会蔓延至深渊。
……
“传达死讯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
脑袋被包裹的像是木乃伊一般的勇者艾丝缇将求助的目光落在一头巨狼身上。
那该死的魔王所造成的伤势很难靠治疗法术痊愈。
艾丝缇的边上是一头两米多高的黑色狼人,兽人通常有两种类型,单从外貌上看,一种是长着动物耳朵和尾巴的“人类”,另一种是像人一样站立的动物。
卡尔德便属于后者,巨狼身穿重甲,让l本就高大的身形更具压迫感,显得勇者普通成年女性的体格特别渺小。
“你有什么建议吗,该怎么告诉她说他已经……”
“死了?只是千万别说你明白他们的感受。你不明白。”
巨狼回复着艾丝缇,然后敲响了房门。
“……唉,这种事情果然还是该让贝雅来做啊。”
至少她比自己和卡尔德更懂得安慰人。
……
“你说什么?”一根巨大而恐怖的尖刺。血液在这位妇人的血管里冻结成冰。
“你的丈夫死了。我深表遗憾,夫人。”
“噢。”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脖子,双眼像海水里的珍珠一样苍白。
内在的悲伤在她那布有些许皱纹的脸上投射下深深的阴影。
她深吸一口气:“我需要告诉我的女儿们……”突然,她肺里的空气全被抽了出来。像酸液一样灼烧着,那么的不真实。
艾丝缇只是沉默着注视妇人向屋子深处挪去,消失在阴影之中。
今夜又将多出那么几个人,在满是伤痕的梦中辗转反侧。
“我本来可以做更多事情的。”
“你做的够多了。”卡尔德顿了一下,“我们不可能拯救每一个人,你知道的。”
“但是……”
艾丝缇的话语被魔法信使鸽丢过来的信件打断。
“卡尔德,帝国与兽人族开战了。”
“现在是哪个部族?”
“......巨狼。”
紧握的拳头在稍稍的停顿后松了开来,巨狼心中无数的情愁最终化作了一声长叹。
两人沉默着继续敲响下一位死者家属的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