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友视角。
*
“殿下,久等了。”
当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时,傀儡就感觉到不一样。
不知道是因为本体对他抱有的情绪导致,还是真的第一面自内心萌发的情愫。
“尚未,方醉于院落小景,连大祭司何时到来都不知。”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人摩挲了下袖口后又立刻恢复了淡漠矜持的样子。
有点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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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以为,南蛮水患应以疏为主,尚不能堵,刻不容缓。”
手持芴板行礼,储君按半月前与傀儡制定的计划道出,果然引来周围大臣一片哗然。
“殿下,此事可不能如此简单下了决定。”
一旁的左相直言道,语气惶恐万分。
只因从古至今,南蛮都是以堵为主,最为传统,也最为便捷。
“儿臣以为,南方水患,多因雨水充沛且频繁,再加河道弯曲,难以排洪所致。若以堵,则是将继以往之局面,堵亦会为无限之穷局;倒不如寻变通之道,以疏为主,裁弯取直,以堵辅之,引导水流。
况且,私以为刚结束对南蛮之征讨,因地求贤,视当地实情而治水亦可。
不仅能体现我大国之兼容与智慧,还能安置南蛮之流民与降兵。”
关洵继续上前半步,打断了左相的话语。
台下人看不清台上王的神情,但同时第一时间他也没有什么话语。
“臣昨日夜观星象,见彗星当道,知水患将至,且尾翼极长,拖拽住一旁星云气运,实为大凶。但上有新星闪烁,意为求变通得以治患,可转危为安也。”
见斜前方某人挺直的肩背,傀儡淡淡勾唇。
还需加把火。
闻言高台上的王沉吟片刻,“那这治水之事,便由太子做主,带人前去南蛮?”
“儿臣定当不辱使命,但不知能否让大祭司陪同一并前去?”
“大祭司意向如何?”
“都听王的安排。”
狐狸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微低着头,耳背的流苏随之下垂,看不清男人的情绪。
啧。就算前一晚刚吵架冷战,第二天还不是要在台面打配合。
还是拎得清是非的。
但下朝之时,他却被转身而走的人撞了一下,而罪魁祸首头也不回直接离开了。
有点……小脾气?
但为什么?
总不可能是因为自己昨夜的建议吧?自己可是为他好。
难道不该相信自己的盟友吗?
哼,反正他不理我我也不会理他。
*
“好像有点不对劲……”
七年治水,庆功宴后,傀儡见身旁人醉酒后轻阖的双眼,视线最终停在了他张张合合因酒意染上艳色的唇瓣上。
身旁人还在不断畅想着未来,傀儡却怎样也听不进。
良辰美景,又有挚友在侧。他感觉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又或者是自己想做什么。
酒意侵染了思绪,傀儡抬起身旁人的下巴,顺从本意堵住了他的唇。
月色温柔,婆娑树影淡淡摇曳,风情万种,柔情难叙。
在最后分开的那刻,他感到面前人回应了一下。
他好像不想仅限于挚友了……
但以后怎么办呢?他不确定这对本体意味着如何,同时也不确定这对面前人而言到底是好是坏。
本体知道后会怎样?
抚摸着面前人手腕处比初见时颜色更深了些许的水晶坠子,傀儡第一次犹豫了。
这是自己的情绪,还是本体的情绪?他不知道。
他能给对方带来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能陪对方多少时日,而对方是否也和他一样抱有这种感情?他还是不知道。
他只能确保面前人当下,却没资格与之畅想未来……
刚刚的回应是本能吧。他自嘲地笑了笑。
片刻后利用玄术抹去了储君醉酒后这段记忆,傀儡将他送回了寝宫。
这份情感见不得光,只能蜷于阴暗。
*
回归本体后。
虽然傀儡这一魂缺失了之前记忆,但他在完全融入本体后却感觉自己对关洵的情感本就应该如此。
第一次情动时,他听见自己问身下人自己是谁。回答了几遍,当他听见“挚友”二字的时候感到一颤,好像多了些碎片在脑海中闪过,但始终抓不住。
同时对本体产生了一瞬很细微的抗拒。
……
“我是谁?”不知第几次情动,他又听见自己在问。
“助理小薛……”破碎的字音堪堪挤了出来,身上人依稀记得现在是上班时间。
“错了,”他感到自己停下了不动,接到关洵嗔怪的视线后声色低哑却恶劣,“是挚友。”
挚友……他分不清这是自己的情绪还是本体的。
“叫声挚友好吗,阿洵?”
他听见自己在低声诱导。
腕间的深红水晶坠子与暗沉菩提子摩擦着发出“咯咯”的声音。
最终,菩提子串还是嘣的一声断掉了。
“薛,薛屿……你——”身上人感到脑中突然有烟花炸开,绷紧了足弓。
“哈,这么不禁逗啊,怎么以前……不知道你是这样的。”
“以前……你恢复记忆了?”
“你说呢?”
因背德感产生莫大的刺激涌上全身,使他更为紧张,身体更加紧绷。
“我是谁?”
傀儡感觉自己手臂的青筋凸起,轻咬厮磨着身上人的耳垂又恶劣问了一遍。
“是薛屿……”
换来的是更为猛烈的回应。
傀儡自回归本体后产生了曾经从未有过的想法,他一直不知道他到底算什么。但他现在知道了,他和灵魂其他部分一起组成了完完整整的一个人。
他是薛屿,完完整整的薛屿。
他知道面前人讨厌着什么,知道他的每一个敏感点,知道如何让他开心快乐,知道如何与他保持同频共振。
他沉醉于看挚爱在自己身上肆意绽放,看他所有的小表情都无处遁形,看他的眼中满满只有自己的倒影。
而自己,便是他一切情绪变化的源头。
意识到这一点,他知道,他和本体从来便是高度统一的,并不存在什么主次之分,他就是他。
而且,他自始至终都知道,不管是单论傀儡部分还是本体其他部分,回归后都没有挚友那段时间的记忆。
一切都是薛屿编的,但关洵似乎在后面也知道了,却从未拆穿。
他们互相挑逗,唇齿相依,是败德的亲密挚友。
他们以下犯上,相互交融,是不耻的君王与臣子,也是悖伦的上司与助理。
他们阴阳相隔,随心所欲,更是离经叛道的天师与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