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雪莹并不清楚批发市场的确切位置,但大概方位她知道。凭着自己后来的记忆,她朝城东走去,东大市场应该一直在那个地方。
第一次进城的学琴感觉眼睛都不够用了,来回左右看,导致自行车都跟着晃起来。
累得气喘吁吁的冯雪莹喊道:“你在干嘛?再这样要摔倒了。”
“二姐,要不我们走一会吧。”说着雪琴从后座上跳了下来。
冯雪莹左腿支在地上,右腿从自行车前梁上跨过来,推着自行车缓慢移动。
冯雪琴接过二姐手中的自行车,问道:“你也不找个人问问,就带着我走,知道地方吗?”
“大概知道”
“你又没来过,怎么知道的?”冯雪琴瞪着眼睛看向二姐。
坏了,又说漏嘴了。
冯雪莹赶快搪塞:“小时候来过,大概有点印象,市场又没有挪地方。”
“也是哦。”冯雪琴自言自语。
很快,两人来到了东大市场。
这是一个批发兼零售的市场,左右都是摊位,吃的、穿的、用的一应俱全。
冯雪莹重点关注的是腐竹、粉条、海带等干货的价格,顺带问了下瓜子、花生和糖。她跑完了整个市场,问了十几家后,心里也有了底。
接下来就是谈价格的环节。只有50块钱,根本买不了多少东西,量太少就和零售差不多了,价格完全没有优势。
冯雪莹跟卖家说自己有个很大的门市部,先各样拿一点回去试试,如果卖得好就会大批量进货。
可这年头做生意的人可不好说话。他们大都条件不错,既能拿出本钱压货,竞争对手又少得可怜,几乎都是独家生意。
搞批发的人都财大气粗,家底殷实,根本看不上几斤几两的利润。
一家挨一家都快问完了,有些人连个好态度都没有,直接告诉冯雪莹:“没钱就不要想做生意,哪凉快哪待着去。”
好不容易想出来的点子,还没开始就要夭折了。冯雪莹越问心越凉,耷拉着脑袋就往摊位上走,脚步也变得沉重起来了。
这已经是倒数第二家了,她也不抱什么希望了,肯定没有人愿意批发三五斤,有人零买的都比自己多。
摊主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女人,怀里抱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不等冯雪莹开口,她就热情招呼:“过来看看,需要点啥?自家吃还是回去卖?”
这个态度让冯雪莹瞬间打起了精神,她忙问:“姐,我想各样混着少拿一点,回去卖差不多了再来拿,因为我没那么多钱。”
都这个时候了,她也不想编什么说辞了,干脆实话实说,权当碰个运气。
“你挑吧,生意都是从小做起来的。”
这意外的回答令冯雪莹又惊又喜,不过她还是很快控制好自己的表情,赶快补一句:“真的能给我批发价?”
这才是关键,如果价格没有优势,买了也是白受苦。反正她已经把市场上的价格了解清楚了,如果给高就算了。
对面的女人微笑着说:“妹妹,你放心,不是批发价回去你们怎么赚钱?”
雪琴到底是没见过世面,她边跳边抓着冯雪莹的胳膊说:“二姐,老板同意了,太好了,我们马上就能挣钱了。”
冯雪莹拿开妹妹的手,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她缓缓地说:“姐,我们问了很多家都不肯给批发价,为什么只有你愿意做这种小买卖?”
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大家都不愿意做的事,她为什么愿意,说不定这其中有隐情。再说了冯雪莹可是个现代人的灵魂,岂能叫她给忽悠了。
“你们是第一次来吧,而且你们是镇上或者村上的吧?”摊主温和地说道。
冯雪莹低头拉了拉自己的粗布棉袄,还有一双格外笨重的大棉鞋,手工做的。
的确,这身衣裳一看就不是城里人。
“我也是村上过来的,也是从最小的生意开始的。做了好几年,才有了这个店面。”
她双手抱着孩子,抬头用下巴指了一下身后的小房子。
冯雪莹这才反应过来,这些摊主可都不只是摆摊的,他们后面都是有店面的。
“我叫周丽红,如果你不嫌弃,就叫我周姐吧。”她说着用脚去勾一个小板凳。
冯雪莹马上把板凳拿过来,放到周丽红身边说:“周姐,你坐。”
“我想给你们拿的,看我抱着个孩子也不方便。那边还有,快拿过来坐。”周丽红有点不好意思。
三个人都坐好后,周丽红一脸真诚地说:“你放心,来我这儿拿货的人都知道,价格绝对是市场最低的。”
“周姐,我叫冯雪莹,是柳树村的。给你实话实说,我其实没有店,就是想在过年前做点小买卖,挣个年货钱。”
“可是村里卖货,量真的不敢保证。”冯雪莹终于把实际情况都说出来了。
谁知,周丽红不急不慢地说:“我看出来了。”
冯雪莹的眼睛瞪了一下,手也心虚地攥紧了。
“没事,还是批发价,想拿什么拿什么,想拿多少拿多少。”
“真的吗?周姐,你太好了。”这下把冯雪莹激动坏了,她差点去拉周丽红的手,可人家抱着孩子呢。
周丽红继续说:“其实我这里拿货的很多都和你一样,没有本钱,但又想挣点补贴家用。”
“很多人慢慢就做起来了,我这个店也全靠老顾客帮衬着。别看我在犄角旮旯,全市场最差的位置,可我的生意却一点都不差。”
说到生意,周丽红一脸骄傲。她带着孩子做生意,顾不上是常有的事,偶尔还有关门的时候,老顾客们却从不去别人家拿货。
“周姐,你人真好,那我以后就从你这儿拿货。”冯雪莹感激地说道。
“人与人都是相互的,顾客对我比很多亲戚都要亲。”其实周丽红对顾客也充满了感激。
与人相处都讲究投缘,周丽红看到了冯雪莹身上的那股冲劲,能吃苦的农村姑娘需要一个机会。
她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又怎么会忍心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