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打井,选地方就容易多了,自己喜欢哪儿选哪儿。
冯德昌在花池边上找了一块地方,准备开挖,以后浇花池方便,直接拉根管子就行。
王秀芬和冯雪莹都拿着铁锹来挖。
最上层是土层,比较软,挖的也快。一天下来,直径一米五左右的圆,他们挖下去一米多深,冯德昌站进去只露出半个头。
按照这个速度下去,打个井应该要不了多少时间。
他们的预期太高了,第二天的进度,就狠狠打了他们的脸。
一米多往下出现了石头,大大小小的都有。冯德昌拿着洋镐的尖头一点点挖开石头缝,再用扁头把石头撬起来。
他们一早就在井口用木头搭好了架子,大绳的一头拴在架子上,另一头拴着一个芨芨草编的筐,用筐把井里的沙石吊上来。
井里只能让一个人打转身,还得把平常的铁锹把锯短才行。
冯德昌下井,冯雪莹和王秀芬先把土吊上来,把它们倒进木头推车的筐里,推到院子外面倒掉。
在沙石层,好半天才出一筐,坐在井口的两个人很闲,但谁也不能离开,吊土是很危险的,一旦吊起来就不能松劲,要一口气吊上来。
挖了半上午,也没吊出几筐东西,冯德昌腿脚舒展不开,铁锹和洋镐把总是碰到井壁上,他上来喝口茶,活动活动腿脚。
冯雪莹想尝试一下下井,刚好可以替她爹干一阵。
冯德昌和王秀芬都极力阻拦,都知道她肯定不行。这可不是一般的农活,这是纯力气活,就她那点劲根本撬不动石头。
可冯雪莹执意要下去,她觉得不就是挖土吗?有什么不行的,都别小瞧她。
她坐在筐里,被缓缓地放下去。
等真正干活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严重高估了自己。里面的沙石层太坚硬了,得用洋镐一点点撬下来,可她把洋镐砸在石头上时,石头纹丝不动。
她继续用力,使出吃奶的劲才撬下来一块,看着眼前空空的筐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装满。
头上戴的手电筒老是掉;铁锹把总往井壁上碰;洋镐光是举起来就耗光了力气。她手忙脚乱地干着,却并没有干出多少活。
她在里面狼狈不堪时,井口传来冯德昌的声音,让她赶快上来。
冯雪莹只想马上蹲在筐里,可她这样上去,未免也太丢人了吧。
自己强烈要求下来,连一筐都挖不出就逃跑,这可不是她的作风。
“等会,这筐马上满了。”她直起腰来,对着井口喊。
哪里是马上?筐子里只有几个石头,她鼓起劲来继续干,一定要挖满再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井口又传来了王秀芬的喊声。
冯雪莹打算放弃了,她实在坚持不了了。洋镐举不动,她都用手掰石头了,可它们像长在上面一样,一点面子都不给。
她一看筐子,也就勉强算大半筐,离一筐还有一截呢。
“好了,吊吧。”她大声喊完,就坐在地上,一点都不想动了。
等她坐在筐里出来时,王秀芬嘴角往上,冯德昌脸上也有戏谑的意味,她知道他们都在取笑自己。
“你们想笑就笑出来,不用在意我。”她假装生气地说。
王秀芬忍不住了,她笑着说:“你干不了就干不了,气啥呢?”
“早就给你说了,这就不是你干的,你还不听。”冯德昌带着笑意。
好吧,冯雪莹承认了,这活确实不是女人干的,难怪人家要搭伙干呢,是她把打井想得太容易了。
她想着就是往下挖土,也没什么难度。没想到,地底下根本就不是土,而且人在里面很难施展,越深越难挖。
这么看来,一个月都未必能挖开。
她一想到那么长时间,就有点急躁。
反而是冯德昌和王秀芬,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就像每天下地干活一样,不急不躁地干着。
冯雪莹突然发现,父母身上有一种特别的稳和慢,那是以后的年轻人都没有的。
他们做决定之前会思虑好久,一旦定下来,就等于有了目标,心无旁骛地奔着目标去,其他的事情一律不考虑。
这跟他们所处的时代有关,慢节奏的生活让他们不浮躁,能够静下心来认真做好眼前的事。
让冯雪莹放慢脚步,可能有点难,因为她想做的事情太多了。但她也真的很欣赏父母的生活态度,那是他们与世界相处的方式。
连着挖了几天,终于迎来了沙土层,这就轻松多了。
沙土里面掺杂着一些碎石子,不过用铁锹就可以挖,冯德昌轻松多了,进度又快了不少。
冯雪莹闲来没事,就去王周南家溜了一趟,想看看他挖到啥程度了,年轻人应该挖得快。
没想到,他们才用上筐,还没吊几筐土出来。看来他们运气更差,一米刚过就是沙石层,他已经磨了好多天了。
冯雪莹在井口站了一会,刚好赶上吊土,就顺手帮着拉了一把绳子。
耿秀英一改之前的态度,对她道谢,“多亏了你,筐子都没怎么晃。”
“没事,顺手的事。”
开始她没在意筐子晃这件事,因为她和妈妈吊,有时候奶奶也来带个劲,真没感觉到。
仔细想来,一个人吊一筐土确实吃力,而一个人吊一个人应该就更难了,或许都做不到。
“婶儿,你一个人能吊动吗?”
“现在还行,我也在发愁,打深了怎么办。”
王周南在里面听得清楚,这也是他发愁的地方,还想着晚上去找冯德昌商量一下,互相帮帮忙。
井要打十几米,他家虽然人多,但后面也会面临同样的问题。
刚好冯雪莹来,不如先问问她。
他这是第一次被吊上来,蹲在筐里,手紧紧地抓着筐边,心里捏着一把汗。
虽然没有多深,却感觉吊了很长时间。还好冯雪莹在,吊得并不算太吃力。否则真不知道,妈妈能不能把他吊上来。
他满身满脸的灰尘,上来就伸着腿坐在地上,拿起水壶往嘴里灌水。
缓了一口气,才顾上旁边的冯雪莹,冲她露出一排大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