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大胆!小心我将你这狗奴才杖毙了。”
德福看了眼宋惊蛰才放了手。
宋惊蛰负手站立在船舷处,平静道:“大哥安排我做的事,我已尽力,在我接手这批货时,它们就已经在码头任风吹雨打了好半天,我倒要问问大哥安得什么心?!是想让母亲给我一顿板子吗?”
宋清阳霎时一哽,心中颇为不是滋味,莫名生出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他今天本就存着炫耀一番的心喊宋惊蛰来送货的。
他要让所有人刮目相看,他也是能拿下大单子的人。
宋惊蛰在宋家不得宠,兄弟姐妹都看不上他,连父亲也从来不拿正眼看他。
他一直觉得宋惊蛰空有皮囊,性子软弱,若是别人欺辱他,他也从来不吭声还以德报怨,委实让人觉得再好欺负不过。
反正回去也要挨骂,不如坐实了宋惊蛰的罪名,让他替他受罪。
宋清阳冷哼了一声,剐了宋惊蛰一眼,揉着红肿的手腕上岸离开。
等人走远,宋惊蛰的视线从那人背影移向身旁的麻袋。
他伸手从麻袋里中间捻出一撮干茶叶,在手里揉碎了,一点一点撒在河里。
须臾,他抬眼,目光落在河面上,眸里是深沉暗意。
......
“侍郎大人,这批普洱茶是宋某派人从岐山稀有千年古茶树所采。”
李侍郎背着手,在茶庄仓库里逛,随意地从一陶罐里抓出一把茶叶,仔细端量。
他又捻起一片含在嘴里,凝神品尝了片刻,原本冷肃的表情逐渐和颜悦色:
“色泽鲜艳油润、口感醇厚回甘且香气持久,上乘熟茶,不错,用心了。”
“岐山山势险峻、采摘成本高,一公斤便是几十两银子,即便是这价格市场上也很难买得到,若是侍郎觉得满意,宋某为今日大哥之事道歉,愿让出所剩无几的薄利。”
李侍郎笑眯眯看向宋惊蛰,一表人才,不卑不亢,谦虚有礼,进退有度,是难寻的可塑之才。
一个宋家出的儿子怎么天差地别?
他背着手走在前头:“不必了,该多少钱便多少钱,不能短。”
宋惊蛰跟在后头。
须臾,李侍郎脚步微顿,扭头看向宋惊蛰:“这茶庄是你的罢?”
宋惊蛰微微一笑:“嗯,是宋某个人所有。”
李侍郎满意地点点头,又继续向前行:“年轻人有野心,不错!可有去考试?”
宋惊蛰:“已报名。”
李侍郎笑道:“等你好消息。”,说着便出了仓库门。
临走前。
德福将包装好的龟鹤瓷碗,递在李侍郎身边的贴身侍卫面前。
李侍郎打开木盒看了一眼,明知故问道:“这是什么?”
德福低眉道:“公子说,这是买茶赠礼。”
李侍郎表情霎时喜不自胜,颇为豪迈笑道:“好好好,你公子这朋友老夫交定了!”
不出一会,他表情又变得有些恼:”哼,给宋家宋清阳一些教训罢,竟敢如此戏弄老夫。“
旁边的侍卫应声道:“是,属下去办。”
德福已是习以为常,主子果然料事如神。
......
桃枝回到萧王府,将自己带来的灵丹妙药,统统放在桌上摆着。
萧序叨提着一个朱色食盒,从大门处走来。
看着桌上的瓶瓶罐罐,他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端出桃花酥放在桌上。
“怎么将丹药都拿出来了?”萧序叨问,坐到桃枝对面的太师椅上。
桃枝见是萧序叨,笑着问道:“哥,你快过来给我看看,哪些治疗外伤,哪些是祛风寒的?”
萧序叨神色微喜,容且衔回来了的话,他就不用每日操劳地如同耕了百亩地的牛马一般。
“你找到他了?”
桃枝颔首:“嗯,他在宋连山家,好像失忆了,日子过得并不太好,着实有些可怜。”
萧序叨眉头微敛,思考着容且衔失忆的真实性,接着目光落在瓶瓶罐罐上。
他挨个挨个拿起看了一遍,桃枝目不转睛盯着。
旋即,萧序叨摇了摇头:“这些对于修士来说是灵丹妙药,可对于凡人来说那是大补。”
他从中挑出了一个,“这个治疗外伤的,凡人勉强可用。”
又挑出另一个红色瓶子。
“这个内服,祛风寒的,你带过去给他用用吧。”
桃枝拿起药瓶子嗅了嗅,琢磨了会。
萧序叨见桃枝充满好奇的眼神,微微一笑。
祛风寒的会腹泻一天,容且衔看得懂药,可宋惊蛰不知道。
桃枝将药收好,拿出她带给萧序叨的礼物,是一本关于医术的传记。
“送给你的,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便选了个相关的,别的礼物就让给我嫂子罢?”
萧序叨哈哈大笑,许久没有这般放松过了,一想到容且衔要喊他哥,心里头就更畅快了。
他调侃道:“遇到你这个聚宝盆妹妹,我应该要烧高香了。”
......
桃枝重新换了身新衣裳。
她一身水绿色衣裙,纱织的腰带轻系,风拂衣动,映出纤细的腰身。
原本宋惊蛰与她约的是明天,但她有些担心他这人界身体不抗造。
她一个陌生的女子直接追到他家送这送那。
好像不太妥当,今晚便住树上吧。
唉,为什么人界不能用法术,不然她就变棵树种在他院子里,光明正大看他。
桃枝来到宋家大院,旧业重操,爬上了最大最高的那棵树。
她暗叹,百年一个轮回,她果然是与猴同出,无爹无娘,石头里蹦出来的。
水绿色的衣裳掩盖在常青树的枝叶中,在夜晚里并不明显。
原本坐在树上的姿势英姿飒爽,一见远处有人打着灯笼过来了,桃枝立马俯身趴下,身子紧贴树干。
“要死了!要死了!这大少爷怎么惹得侍郎大人发雷霆啊?现在夫人大发脾气,我们今晚都不知道能不能睡了。”
“谁知道呢?当奴婢的不就是个随时待命操劳的苦命鬼,下辈子投个好胎罢!”
“重新投胎也不见得有多好,你没看受气第一线就是二少爷吗?”
“唉,万般皆是命,二少爷这等相貌和才识是个庶子当真可惜了,往后宋家的家业只怕跟他无关。”
“那还不是姨娘早早抛弃他跑了,不然也不至于孤立无援,人生被夫人操控在手里,婚事都不由自己做主。”
“嘘,有人来了,小心隔墙有耳!”
几个奴婢叽叽喳喳了一路,到了附近立即噤了声。
旋即从拐角游廊处出现了两个侍卫,与几个奴婢一同穿过池上石桥,进入大堂。
桃枝趴在树上,只听得见远处一道凛冽的女声,中气十足:“大少爷去哪了?!若是找不回来,你们便饿上几日罢,一群饭桶,浪费我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