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6岁。”艾米目送着小姑娘离开,张口对着楚奚说道。
“那群人是趁她父母工作忙碌的时候,用糖骗了她来,刚到‘家’的时候——他们要求我们称那里为‘家’,她刚到‘家’的时候5岁半,被吓得发了几天高烧,之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您看,即使您刚刚给了她糖,她也不记得那些事了。”她捏紧了拳头,“那群人——那群畜生!他们在她发高烧的时候就想把她卖一笔好价钱!”小姑娘烧到口吐白沫,又实在生得漂亮,才大发慈悲给她吃了药。
但好景不长,他们中有些人格外‘偏爱’年龄小的女孩。
这孩子长得漂亮,高烧完以后又长时间处于混沌状态,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又乖又听话,要不是有‘客人’看上了她的照片。
预付了大笔定金,要一年后交货,她未必能逃过一劫。
艾米讲到这里已经不忍再讲下去,她捂着眼睛冷静了一下。
楚奚递给她纸巾,问道:“那你呢?”
艾米沉默了一瞬。
“您是要去往东北角吗?”她抬头的时候眼神明显不同。
“我听说过您,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听到过您——就在您来救我们的那天,G从外面回来,他被人打得很惨。G一向在男女事情上非常粗暴,他喜欢使用暴力,却喜欢温顺的女孩。我......我留在这里太久,知道怎么样讨好他们会活下来。那天他浑身怒气被人带回来,冲进‘家’里想带走安娜——就是那个6岁的小女孩,她害怕极了,嚎啕大哭。”
她闭了闭眼。
“我......我上去抱住了他,说我很想他,他带走了我......我在路上听到他们说起您——他们从来不拿我们当回事。我们一辈子也走不出这里,所以他们讲话一直不怎么避开我们。我就在那时,听到了您的消息,也知道了您在跟他们打听东北角的桑纳州。”艾米抱住胳膊。
他们说那个人穿着一身黑,好像会什么不得了的功夫——非常邪门。
“那天......我以为我要遭受折磨,没想到G临时被上面叫走,他就把我赶了回去。”我们在地下室里继续暗无天日的等待黎明,四四方方的地下室,唯一会透出亮光的门通往地狱,我们就要绝望……黎明却很快到来,就在当晚。
“您是要去往东北角吗?”她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楚奚沉默了一瞬,她默认了这个答案。
这个女孩在恶魔堆里走过一遭,悲哀与绝望并没有击垮她,她的勇气仿佛要点燃她的生命。
“您,您可以带上我吗?”她着急了起来,“我20岁了,这里已经没有我的家人……”
艾米不等楚奚回答,她朝着远处张望的小安娜挥挥手。
“或许我也应该跟您讲讲我的故事。”
“请您听听我的故事。”
“我的母亲16岁的时候生下了我。”
“她的母亲在她出生后离世,她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外祖父,从未管过她。”
“我们所居住的州人烟稀少,经济条件并不好。母亲除了在家里可以勉强填饱肚子以外没有任何零花钱。
“但她的父亲总是不在家,他口口声声是为了家,也不过是在外面整日酗酒——回到家不顺心的话还会殴打母亲。”
“好在,他不送母亲去上学的话会被举报,为了名声,他抠出来的那点钱全给母亲交了学费。”
“但母亲学习成绩并不好,她喜欢画画,没有自己的画纸和画架,为了画画,她12岁就出去想办法赚钱——”
“这里是不允许童工的,她就只能靠一些零零散散的工作赚钱——她会给社区送牛奶、给邻居草坪除草,以此赚取零钱。”
“母亲以为这样总会好的。”
“直到14岁的某天,她回家后再没有找到她的父亲——我的外祖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她。”
“第一天,母亲会在家门口等他,虽然他并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但他是她世上唯一的家人了。”
“第二天,母亲还是会在门口等他。”
“第三天……第四天……”
她不再等他了,这个家从此也不用称之为家。
“母亲从那一天起就变了,她丢掉了好不容易攒钱买来的画纸和画架,她认识了很多朋友——她把那些人当做伙伴。”
“一开始,他们只是带着她,她很漂亮,又足够个性张扬。”
“第一次当着她面吃药丸的时候,他们并不会分享给她。她还小,他们并不愿意她沾上这些东西。”
“直到她15岁那年。”
“男孩多女孩少的‘俱乐部’里无非就是男男女女的事情,母亲喜欢上了一个男孩。”
“她当他是世间真爱,这遍地的行尸走肉里——唯有他不是愚蠢的他人。”
“他们很快就陷入了爱河。”
“但无论是母亲还是他,他们都还小——直到第7个月的时候母亲才察觉到她怀孕了。”
“那男人早就跑了——‘俱乐部’里的伙伴们从此便销声匿迹,没有人告诉她该怎么办。”
“她把我生下来后就彻底‘疯’了,我不知道是我逼疯了她,还是她本就摇摇欲坠。”
“她开始抽药面儿——掺在烟丝里,仰着头抽。”
“一开始只是每天晚上都抽——直到某天,她被新的‘伙伴’带着吃了迷幻药。”
“那天她很开心,她说世界变得十分美丽,五颜六色的灯光打在街道上,街道变成了沙滩,房子像是灯光反射出来的火焰,跳动着消失在光里——我只看到了她放大到可怕的瞳孔。”
艾米开始颤抖了起来,她努力控制自己的颤栗。
楚奚犹豫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
等她慢慢冷静下来以后,重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