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老太太他们就来了,吴家的道士们做完法事,由抬棺人将灵棺一路抬到火葬场进行火化。
捧着妈妈的骨灰盒,齐痕来到了院子的苹果树下。
按照吴家族规,吴家族人死后是要葬在吴家后山,灵位牌摆在吴家宗祠里。
但吴毓生前的愿望是——
她希望死后被火化,她想把自己的骨灰埋在苹果树下,再撒上蒲公英的种子,不需要立牌立碑。
这样,她就能以另一种方式陪在儿子身边。等到蒲公英长成,她没准儿可以借着它的种子,乘着风,去到任何地方。
所以,请不要为她哭泣,她一直都在。
这是吴毓在留给儿子的信中写到的话。
吴家族人也不强求,一切遵从逝者的遗愿。
苹果树旁,齐痕掬起盒中一半的骨灰,撒在挖好的坑里将之掩埋,再在上面种下蒲公英毛茸的种子。
从前不知道妈妈还有亲人,如今……
他盖上骨灰盒,说:“外婆外公,这是妈妈另一半的骨灰,您们带妈妈回家吧。”
他想,他已经留下了妈妈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就留给其他爱她思念她的人,能和自己的亲人团聚,妈妈也会高兴的吧。
“乖孙,你跟外婆一起回去。”老太太劝道。
一旁的吴岩接过骨灰盒,对外甥说:“阿痕,你不想看看你妈妈从小生活的地方吗?”
“你去看看,如果想回来随时可以回来。你还没成年,如果你同意,舅舅想把你的户籍迁到名下,跟你妈妈一个姓。”
齐痕想了想,说:“我能带上阿落吗?”
“谁?”
齐痕抱起脚边的阿落:“他。”
“喵?”齐痕?
周及阿落扭过脖子看他。
“可以!没问题!”知道外甥答应了,吴岩回道。
别说一只小猫,就是几只也行。
齐痕收拾出一个包裹,将大门锁好,和阿落坐上了吴家的黑色轿车。
吴家祖宅建在雪鸡市的一座山上——雪鸡山。
山顶积雪终年不化,不适合居住,吴家族先就将宅院建在半山腰。
从山脚往上望去,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木石建筑如蜂窝般布满了山腰,车子沿着盘山路开到了宅院的大门前。
门口守着两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略等了片刻,两扇朱红色的大门从里面被拉开,车子继续往里行驶。十几分钟后,车子停了,齐痕抱着阿落跟在吴畏他们身后进了木色的大门。
门内有一影壁,绕过影壁走在鹅卵石铺砌的小路上,可以看到正前方的厅堂。
用过晚饭,几人坐在中堂的扶手椅上,上首的老爷子算了算:“七天后是个好日子,就那天将阿毓的骨灰请入祠堂吧。”
“是,父亲。”吴岩颔首。
老爷子平日里严肃惯了,对于女儿唯一留下的孩子尽量缓和了语气:“阿痕,你先在这里住下,就住畏畏旁边的那间房,你们两小年纪相仿,应该有不少话题可以聊。”
“阿痕,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什么事都可以跟外公外婆、舅舅舅妈说。”老太太接道。
“是啊,阿痕,畏畏就是你哥哥了,有什么不好对我们说的,跟你畏畏哥说也行。”李美眷也是当妈的,怕孩子刚来不太好意思,就推出了自己的儿子。
齐痕能感受到他们对自己的关爱,但他从没和长辈们相处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道一句:“谢谢!”
“阿痕,慢慢来,在这里你只需要做自己就好,不用特意改变。”舅舅吴岩看出了他的拘束。
其他人连连点头。
“好了,一路上大家也累了,都回屋休息吧。”老爷子开口说完,就率先带着老伴起身走了。
“走!阿痕,我带你去你的房间。”吴畏提起他的背包在前面带路,齐痕搂着阿落跟在他身后半步。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一个院子,吴畏推开其中一间屋子的门,说道:“从今往后这间屋子就是你的,已经打扫好了。”
“谢谢。”
“自家人不用客气,”放下背包,吴畏打开屋里的灯,告诉他一些物品的位置,“要是屋里缺什么或者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我就住你对面,有什么事喊我一声就行。”
“嗯。”
见齐痕一个人没问题,吴畏就回自己屋了。
关上门,齐痕取出自己的衣物准备洗澡,周及阿落跟在他身后朝他喵喵:“齐痕,我也要洗。”
“那我先帮你洗吧。”闻言,齐痕将换洗的衣物放到墙上的篮子里。
“嗯~”
齐痕调好温度放满盆子里的水,周及阿落伸爪碰了下就自己走进去坐好,让他给自己抹泡泡。
“齐痕,你会留在这里吗?”
“不会。”齐痕一边给他洗澡一边答道。
“那你会在这里待多久?”
“怎么,你有其他的事情吗?”齐痕揉搓的动作停住了,阿落是要离开吗?
“没有啦,我是要跟着你的。”不小心听到他心音的周及阿落用圆溜溜的眼睛看向他。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很早以前他就想问了。
“因为……”我要你给我解除封印呀。
后面的话他还不能说出来,齐痕的心动值还没到一百呢。
“因为什么?”齐痕问。
“因为我们是家人呀!”吴妈妈说家人都是要在一起的。
他这么回答也没错吧?
可是齐痕给了他不一样的说法,他说:“家人也不是一辈子都在一起的。”
周及阿落以为他想起了吴妈妈,安慰他说:“你还有我。”
“阿落,你会一直陪着我吗?”齐痕深深地望进他的眼里,像在透过他的猫身直视他的灵魂。
周及阿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解开封印后他肯定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
齐痕没有移开视线,固执地等待他的答案。
周及阿落想,还是问问小十吧。
“小十,如果齐痕帮我解除了封印,我会马上进入下一个世界吗?”
“回宿主,是的。”
“那要是穿越能量不足呢?”能量槽没满的话应该不行吧?
“能量不足80%无法开启穿越;满足80%及以上,会询问宿主的意见;能量满格则会自动开启。”
“好的,明白了。”
他现在集齐的能量只有50%,只要剩下的30%他慢慢收集,应该就能陪齐痕很久了,毕竟妖的寿命比人类要漫长。
“齐痕,我可以陪你到你死。”好像这样说有点不太好,周及阿落换了一种说法。
“齐痕,妖的寿命比人类要长,我应该可以陪你很久很久。”边说,两只爪子比划出很长很久(?)的距离。
很久很久,到我死吗?
齐痕轻笑出声。
“哎呀,不用在意这种小细节,总之就是很长了~”周及阿落觉得他是在笑自己比划的和说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