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及阿落是只守时的猫猫。
酉时,不早一刻,不晚一刻,刚好就在申酉交接之时出了通道。
只是他没想到屋内这会儿碰巧有人在,而他才从里面出来,通道都未闭合完全。
好在这人不是别人,是此间屋子的主人。
此时,解横正端坐在书案后,将密封好的信函放入木匣,未及阖上,便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
“一一!”周及阿落惊喜地喊着,转眼的工夫,就出现在解横面前,弯下腰笑道,“一一,我回来了。”
“哥哥……”解横低喃着仰起首,一副愣乎乎的模样。
旋即,他想起了什么,当着周及阿落的面将木匣严丝合缝地盖上,落了锁,放至书柜底层。
也不知是怕人窥看,还是想引起谁注意。
周及阿落往那儿瞟了一眼,有些好奇,但却什么也没问,只朝他伸手道:“走吧!”
解横低低“嗯”了一声,便被周及阿落挽着起身出去了。
晚食是在小院里吃的,有鱼有虾,有鸡有肉,还有一素一汤,素是清炒芦笋,汤是绿叶菜汤。
甫一开动,大家挑刺的挑刺,剥虾的剥虾,盛汤的盛汤……除了周及阿落。
因为他已经用过了晚膳(←陪九九用的)。但看着碗里几只剥好的虾,和正在给自己挑鱼刺的一一,周及阿落又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吃点。
妖的胃么,比人类的大,是再合理不过的了。
“一一你也吃,别光顾着我。”说着,周及阿落夹了一筷子鲜嫩的芦笋到他碗里,想了想,又给他每样荤的来上一点,要不然一一就只会吃他面前的那一个菜。
“吃吧~”周及阿落道。
“嗯。”解横将挑好的鱼肉移至他手边,方吃起眼前堆得有些冒尖的饭菜。
嗯~没有刺的鱼就是好吃!
周及阿落半眯着瞳眸,眼尾微扬,边吃边在心中感慨。
坐在斜对面的木小黄见他一脸享受,不由笑谑道:“一一跟小落瞧着倒是比寻常夫妻还要恩爱呢。”
“是吗?”木雪剥完一只虾,抬眼看向阿姐话中提及的两人。訾乂和易浔相继侧视,只见周及阿落和解横自顾自地进食,并无什么逾常之举。
于是,木小黄将适才的情形口述了一番。
“如此说来还真是,”訾乂回忆起一一日中回来时的表现,对周及阿落说道,“解兄是没看见,听闻你归来,一一是何等的急不可待——我话都未说完,他就跑去屋里找你了,发现你不在,又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半点不见平日的沉着冷静。
“后得知你酉时还会回来才恢复泰然。”
说到这儿,她的眼神有意无意地从解横脸上掠过,见他若无其事地细嚼慢咽,訾乂嘴角微勾,话锋一转,道:“一一行事虽还如往常,我们却看得出来,他呀,早就神不守舍了!一做完事就守在屋里等你。”
末了,她兀自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等心上人呢。”
可惜解横的面上看不出一丝波澜,仿佛他们说的话与他无关,被打趣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纵使他拿着木箸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蜷紧了些,落入旁人的眼中也只不过是正常之举罢了。
“不只是今日,”木雪接口道,“以前小落你没回来的时候,我经常看到一一发呆,我还让他给你写信来着,不知你收没收到。”
周及阿落想也不想道:“没有收到。”
须臾,他斜乜着专心吃饭的解横,强调似的说道:“一封也没有。”
周及阿落想到了那个被一一收起来的木匣子,里面有很多信笺……
“一一很想你。”易浔蓦地开口。
被打断思绪的周及阿落呆愣一瞬,轻点下颌,视线落向解横低垂的眼睫,若有所思。
只因易浔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勾起了他心中一个迷惑已久的疑问……有关他独自在外的这几年,一一心动值不定时“+0.01”的奇怪现象。
这种现象前所未有,所以初次收到这样的提示语音时,周及阿落以为是系统出了什么错,可当他询问小十,得到的回答却是→系统一切正常!
之后再听到同样的播报,他便不放在心上,习以为常了。
但如今,周及阿落有了新的猜测:那些不曾间断的“0.01”,是来自一一对他的思念吗?
思及此,他近乎迫切地向小十求证。
“回宿主,是的。”小十给予肯定的答复。
原来是这样么……
许是觉着受到注视的时间过长,又或是已用完了饭,解横侧过头,看着自己的哥哥,眸中流露出明显的关心。
这一刻,周及阿落不知为何有些不敢与之对视,他稍显慌乱地错开眼,道:“我吃好了,去消消食。”
接着,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咻”地变成猫,溜下凳子走了。
若是不看那仓皇的背影和步调,的的确确可以称之为“走”。
撤案后,在座的人两两散去,唯余解横,独坐在落日的余晖中,影子倾斜得修长,光瞧着,都觉得十分孤寂。
“一一……”周及阿落默念着,只觉心脏的位置连同咽喉像是被什么扼住了一般,几乎无法呼吸,更无法开口。
他举头望天,抬爪在脸上随意地抹了抹,复又低头。就在这俯仰之间,他恍然明白易浔话里的隐意。
“喵呜!”一一!
他叫了出来。
解横闻声回眸,仅一眼便捕捉到了那蹲伏在檐头的黄狸花猫。
随即,他的瞳孔骤然紧缩,身体先于意识,迅速奔了过去。
适时接住朝下栽倒的哥哥,解横这才将禁锢在胸口的气息喘出。
紧跟着,一阵剧烈的心跳响彻脑海,盖过了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
“哥哥。”解横轻唤着低下头,黑白分明的双眸在猫身上往复谛视,似乎是想以此来确认他的平安。
“我没事,一一。”周及阿落喵道。
看一一没反应,他又添了三个字:“别担心。”
“……嗯。”解横应了一声,抱着他径直走入屋里。
随着木门阖上,周及阿落没来由地生出一丝胆怯,而解横的默然更是将这点怯意扩大了几分。他挠了挠脸,后知后觉道:“一一,你是不是被我吓到啦?!”
解横不答,就定定地坐在那儿盯着他,像是默认。
“我很好,一一,”周及阿落从他怀里出来,边转圈圈,边用轻快的口吻说道,“你看,是不是一点事儿都没有?而且,那么点儿高度,我既是妖,又会武,就算你不来接我,我也会安然无恙的。
“所以,你要相信哥哥,哥哥我可是顶顶厉害哒!”
解横下意识颔首,神情虽没什么变化,但周身的气息却松缓了许多。
周及阿落见状,立马卧回他腿上,和他说起明日要离开的事。
这事解横之前并不知晓,乍然听闻,整个人像是被一片看不见的黑暗笼罩住,里里外外都散发着难以自制的低落情绪。
感受到气氛的沉闷,周及阿落一爪托起解横的下颌,然后用另一只爪爪毛茸茸的爪背一下一下抚着他不自觉蹙起的眉头,轻哄道:“一一,来日方长,不用多久,等你出师,我们江湖再见呀~
“当然,我也会尽量、尽早赶回来的,之后就不会离开你那么久啦!
“要不——今晚哥哥跟你抵足而眠,怎么样?”
“人形吗?”解横双手扶握在哥哥柔软的腰间,终于开口。
周及阿落咬了咬爪尖,略有迟疑地点点脑袋,应道:“人形。”
解横展颜道:“听哥哥的。”
好乖~
和小时候一样。
周及阿落这般想着,嘴上却不由自主道:“一一有什么想要的吗?”
问完,他又补充道:“什么都可以哟,算生辰愿望之外的愿望。”
“没有。”
是暂时没想到吗?
应当是。
周及阿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有没有关系,先存着好了,反正无论何时都有效。”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