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渊的意识在天道的侵蚀和操控下逐渐模糊。
身体仿佛早已不属于自己。
他是谁,是什么身份。
此刻对他而言都已无关紧要。
执念和痛苦之中。
他珍存的记忆。
现实与过去早已混乱。
他的模样早已变得不复当初的清冷。
一张本应温润的脸颊上。
只剩下妖冶的妩媚,原本清澈的眼眸如今只剩下浓烈的执念与渴望。
他身上的白衣早已被鲜血浸透,狼狈间透着一股骇人的邪气。
脑海中闪回的,是再也回不去的往昔。
云渊记得很清楚,那是许多年前的一天。
他那时不过是一个年幼的孩童。
因为有着眼疾,被家人所抛弃的孤儿。
生活在那个偏远的的小村庄内。
那一日,黑红的云层压得极低。
远处的山脚下响起了阵阵妖兽的咆哮。
妖兽大军破村而入,所见之处尽是血肉横飞。
火光漫天,烧灼着每一寸大地。
村中的人们发出拼命的哭喊声,绝望如洪水般覆盖了这个小村庄。
他看着熟悉的村寨一点点变成废墟,耳边充斥着凄惨的叫声。
以及妖兽撕碎人躯体时破裂直声。
而他自己站在火焰之中,双腿僵硬得挪不开半步——
恐惧,那是本能的恐惧。
就在万念俱灰的瞬间,她从天而降。
那火光中闪动的,是一个如梦似幻的身影。
云渊那双被烟火与尘土浸染的眼眸。
恍惚间捕捉到了那个盈盈而立的存在。
熊熊烈火燃烧的身后,是她白衣如雪,长袖翻飞。
只见这人手中一振长剑,几道灼亮的剑气便直直划破天际。
将那些巨型妖兽顷刻剿灭。
当她回过头。
那双眼睛竟如云卷云舒。
一点沧海难惊,波澜不兴。
“别怕。”
那一瞬,云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只站在那里呆滞着看着眼前的女子。
看着她宽大的衣袍沾染血色。
一双眸子却清亮无比,光辉无尘。
她是仙人。她是真正的仙人。
时光飞逝,不过两年光景。
后来,他被她带回了门派治好了眼疾。
过去,他的眼疾早被断定:
此生恐怕再难看见。
而她只不过在他眼前“随手一点”。
他便能看见了这世间万物。
“楚云熙”瞅着这个呆呆的小少年。
“既然你现在好了,那以后就乖乖做我的弟子吧?”
“师尊?”
云渊那时十五岁,不敢抬头看她。
他总是生怕对上那双总带暖意的眸子。
自那一日起。
一切的境遇都仿佛从无望的黑暗中有了光亮。
他活着,却变得有了目的。
时间流逝,几年后。
云渊终于迎来了自己成年的一日。
成年的那天,楚云熙赐给他一柄剑。
其名轻羽,锋锐划空,如羽徊落。
这是凡间的少年无法想象、无从企及的事情——
“从今日起,这把灵剑伴你修行。”
“是,师尊。”
他的命运与她早就系缚——
他会拿一生守她,而她并不自知。
他的眼眸清澈如水,可一丁点黑暗早已隐匿在心中深处。
直到那一天,她真的飞升而去。
他守在灵台三百日。
世间,一片死寂。
他的世界变成了无边的沉默与疯狂。
他才意识到,他真的什么也抓不住了。
师弟师妹,宗门义务,皆如纸张,烧尽风逝。
她不在了,这一切便对他毫无意义。
那浮现于他心头的,是她愈渐模糊的背影。
他彻彻底底失去了她。
心底无数次的呼喊与执念早已将他的内心扯得稀碎。
这一份几近扭曲的感情被压得无法发泄。
百年。
百年间,他在寻找她。
只要她能够归来……
只要他还能见到她……
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哪怕付出灵魂与性命。
哪怕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百年的时间已足够让他的执念与痛苦化为心魔蜿蜒盘踞在体内。
……再一次,云渊缓缓张开眼睛。
过去的记忆退去,最深的念头重新宛如蛇缠绕心间尖噬。
只要找到她……
……
楚云熙听到“熙熙”这个暧昧又亲昵的称呼时差点绷不住。
突然,她猝不及防地猛然打了个喷嚏。
她愣了一瞬,随手揉了揉鼻子。
难道是谁在背后念叨我?
察觉到楚云熙的专注力转移到了别处,沈慈一开始就没说话。
只淡淡看着,微红的眼尾微微垂下。
那可怜巴巴的灰色蛇尾已然轻轻绕上她的腰。
再往上爬了一圈,将她的腰身小心地——
可以说是小心翼翼地——缠得更加结实。
冰凉却柔软的触感,从腰腹间缓缓传来。
“又来了。”
楚云熙只觉得头大。
可能看到她没反抗。
沈慈似乎更加得寸进尺。
那蛇尾又继续懒洋洋地裹过她的小腿,直接把她困入了他的领域中。
力道不重,甚至可以说温柔。
但正因如此,显得愈发暧昧。
他没有说话,薄唇抿得死紧,但脸上的表情似乎在无声地控诉——
你刚才为什么无视我?
明明我还在这,熙熙……你好久都没看我了。
这种幼稚可怜的神情,看在楚云熙眼里别提有多别扭。
见状,楚云熙无奈地叹了口气——
搞得她像什么负心汉留情未遂似的。
“沈慈……”
她忍不住开口提醒。
可刚开口,那蛇尾却轻轻一抖。
从腰间传来的缠绕感愈发厚重,好像坚定地不让她离开一样。
沈慈这回索性把脑袋也凑了过来,眼角低垂着。
眼里有点委屈地闪着光。
“熙熙……你刚才都不看我。”
楚云熙见沈慈眼里那快要溢出来的委屈,心里不自觉轻叹一声。
算了,本就难对付,还是先安抚为上。
她温声劝道:
“好了好了,尊上,我没有不看你啊,只是刚刚走神了一下。
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行不行。”
然而,沈慈死死盯着她,忽然凑得更近了,像是深怕再次被冷落。
“熙熙,我想你一直陪着我……今天就好,你答应我,好不好?”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怀里的灵镜。
虽不知道沈慈这种状态究竟何时会结束,但是自己还是要先稳住他。
若是察觉异常导致这灵镜破碎,自己怕是要被他剥皮抽筋了。
楚云熙心里掂量了一下,无奈一笑,轻轻顺了顺他的发丝:
“好,我不走,今天哪也不去,陪着你就是了。”
沈慈听到这话,立刻像是得到了什么允诺一般。
他眼中的委屈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是……下一秒,楚云熙才缓了一口气。
沈慈就突然倒向了她。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
那股熟悉的重量和全然不同的触感便已然压了上来——
这是什么情况?
眼见着刚刚还撒娇的沈慈。
竟然在她眼前瞬间褪去了人形。
白袍之间迅速蜿蜒出一条足足有数丈长的巨大雪白色蛇躯。
覆盖上厚实冰冷的鳞片,满满腾绕在她怀中。
一瞬间,那冰凉的蛇鳞触及到她的衣袖和腰间。
竟带着一丝暖意。
她看着眼前的场景愣了愣。
那双巨蛇的眼睛正歪着盯着她。
这不是小白吗?
之前厚脸皮喝了她洗澡水,还赖在自己院子里白吃白喝。
有些时候突然出现突然玩失踪的那条蛇!
就是那个在她洗澡池边喝洗澡水。
还时不时赖在她床铺旁边。
甚至每晚非得和她挤一个床铺睡觉的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