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熙见状叹了口气。
这剧情越来越不可名状了。
而一旁随着沈慈保持人形的时间逐渐延长。
他那张脸上开始显现出一丝异常的疲态。
“云熙。”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像是从空气中渗出的呢喃。
话语未尽,沈慈身体开始慢慢、不可控制地溶解——
他维持人形的伪装已经濒临破碎。
唉,这年头道侣人都不是了。
楚云熙默默看向自己脚底的诡异粘稠物,随后继续吃两口酱爆茄子压压惊。
那副躯壳像是忽然间被逼回到了某种原始未明的状态。
层层剥离出一种流动性的触须物质。
他修长的指尖首先融化成了半透明的软体状,轻轻蠕动着。
像是有生命的液态物质,一缕一缕顺着他的手腕向外延展开来。
柔顺如丝,却带着一种冷滑的质感,突然爬了过来。
楚云熙刚咽下的一口饭差点没直接噎住。
这是干嘛,怎么突然就爬过来了。
她望着脚下看去。
他的肩膀、胸膛……席卷地仿佛被强行塌陷进另一个空间里。
他整个人,不,再不能称之为“人”了。
已经开始软化。
看上去像是一团无形、无色的混沌物质。
大片区域被流动的触须吞噬、取代。
沈慈本还留存几分模糊的轮廓顷刻间消失无踪。
剩下的,只有他那一摊触手似的阴影。
这不再是之前偶尔露出的几条狡黠的小触须,而是——
全部。全身。每一寸。
眼前的沈慈彻底蜕变为由诡异的、粘稠的、流体状物质构成的一大摊令人不安的存在
触手们从这个实体流速般涌出,彼此缠绕纠交。
组成了一团蠕动的混沌之体。
空气忽然压抑起来,几乎带有一种潮湿昏暗的感觉。
那些触须并非无序乱动。
反而,仿佛拥有生命般顺畅地卷动。
一条又一条,在阴影的最深处,蠕动的,伸展的,仿佛永无止境般。
沈慈现在,完完全全就是个抽象的触手生命。
他依旧保持了某种淡薄却难以名状的存在感,静静“看”着她。
然而那表情早在身体崩坏时已淹没到无法再分辨的地步。
如今,留在她面前的,只有一团诡异的生命体在静待……
他不再是沈慈。
或者……是了,却掺杂着更多她完全无法理喻的东西。
冷汗刷地从楚云熙后背直冒。
但、管他呢。
楚云熙看着眼前那团尚还维持中(?)形态的“沈慈原味触手套餐”。
心里说不出的无奈。
逃不掉、打不过,那就……
至少表面上维持住饭桌上的基本礼仪秩序。
她盯着冒出的另一条触须,它沉默着,就这么在观察中她……
她甚至还觉得,自己这些天倒霉归倒霉,但剧情崩到这份上,怕是诡异得能颁奇葩奖。
而沈慈,他似乎还意存一丝“为人”的困感。
那些触须慢慢隐匿,丝丝环绕,仿若他那不明的情绪依旧纠结。
像是他还不能适应对她露出全部自己这种“原形”。
早就东窗事发了。
还顾面子有啥用?
然后,那些柔软而无处不在的触须。
依旧默不作声,向她探来。
仿佛它\/他永远都是那样。
执拗、专注,时刻沉浸在一种隐秘的偏执中。
低头看去——
一条柔软的触须灵巧地打着旋,平静得吓人。
随着空气中那无限扭曲的压抑气场扩散开来。
沈慈那象无形的触须,慢慢地多了一条、两条……
接着,一撮触须指了指她面前那碗菜。
好像在“说服”、“鼓励”,她继续:
“……用餐。”
楚云熙凝视着那缠绕在筷子上的触手。
唇角微微一抽,用力压下了心底那如脱缰野马的吐槽。
这场合这局势,我能淡定吃完不出啥子心理毛病吗?
吃饭这种事,一旦经历了刚刚那样的“触手喂饭”,楚云熙心头反而有点麻木了。
紧张、惊悚这些情绪暂时都消弭了。
毕竟,她的三观已经在这顿饭里被沈慈的原形再重塑了一次。
默默咽下最后一口菜,楚云熙放下碗筷。
下一秒,沈慈那团若隐若现的触手,竟然直接从她手里轻轻扯过碗筷。
动作轻柔。
然后他往铺满触手的地面一松。
几条触须一挥,碗筷稳稳妥妥卷在中间。
顺滑无比地一卷。
却见沈慈转身一走——
“哒、哒、哒”……
触须在地板上卷地走,却异常迅捷。
看着那触手行走的残影。
她坚持了三秒。
终于忍不住站起身,皱眉追了过去。
“等等等等?!”
他这是……去做什么。
过了一会,楚云熙看到这片黏腻的黑暗停在了厨房门口。
他剩下的半个身子已经滑了进去,触手翻飞似地开始洗碗了。
是的。
一张看上去十分古风的厨房里。
里边只有沈·触手怪·慈安静地漂浮在那里。
细小的卷须稳稳地托起碗碟,一次一只,轻松无比地在水池边打着旋。
每条触手,仿佛都有它自己的作用。
三两条撑着碗擦拭油渍。
其他几条匀速摆动,如流水般递送一张张瓷碗。
楚云熙站在门前,张了张嘴,说不上话了。
她轻步跟过去,看着这诡异的画面,唇角微微抽搐,默默地又开始…
思考人生——
沉思它是何时彻底崩坏的?
“……家用神器,在线洗碗?”
一时间不知该夸他“能干”还是感叹不愧是“修真界大能”。
“虽然这样感觉吧……但是挺有效率的哈”
沈慈突然转过半身。
整个过程中,无数细滑的卷须仍稳稳掌控住一大堆将要清洗的碗具。
像个有条不紊的超级洗碗机,正运转得井井有条。
那双深邃着不可名状的眼,在触须丛中静静落在她身上。
“饭是我做的,碗也应该我来清理。”
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他很自然而平静。
如果眼前这一幕拿出去讲,人家绝不会相信一个触手怪正在默默扮演乖巧勤快的家居形象。
不知是哪里冒出的荒诞幽默感,让她“坐地成佛”般平静下来。
想了想,她只觉得自己似乎正在目睹一次温馨家庭剧版的克苏鲁神话。
她几乎都想笑了。
一声脆响,沈慈的某条触须将最后一只干净的碗妥当地放回原地。
摞好,整齐,完美无瑕。
这动作看着麻利到让楚云熙忍不住怀疑。
这么娴熟的触手技能是不是平常就积累过各类家务经验?
接着。
他停了。
所有的触须不动了,仿佛在沉思。
然后。
那些触须开始慢慢向她身边汇聚而来,动作有条不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