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肯定是存在的,总会有一些他没处理好的“过客”找来长钢企业,最初大家还会帮忙认认真真地处理,可三番屡次之后,所有人都麻木,甚至是不屑一顾了。
当然,他是进去牢子过的,吃了几年牢饭,出来后倒是在厂子里平步青云,在旁人看来,这也是塞翁失马的典范。
他刚出狱的那段时间,赵虎被嘱咐要带他一阵子。老板亲自交代的事情,作为下属,赵虎自然不敢怠慢。他帮着崔琦找好了房子,还给了他一些钱,但这是可以在老板那边报销回来的。而当时的赵虎一直负责着厂里的专用1号车,崔琦说交通不方便后,他便把车子借给崔琦开了。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他们两个共用一台公车的情况就有了。
长钢为崔琦准备了好的差事,但刚上任的时候,崔琦的经济也还是紧巴,他向赵虎借了20万,说是要在亲戚之间周转下。
赵虎很大方地借给了他钱,甚至连欠条都没签。可那之后,崔琦一而再、再而三地和赵虎借钱,动辄万字开头,也令赵虎逐渐反感。
“后来我才知道他在赌博,赌球、赌马,他也和我承认了这些。”赵虎啧啧舌,“可钱都被他赌没了,让他还他也没有,能拿他怎么办呢?你说不生气,也不可能,我因此而揍过他几顿,他会怕我不仅仅是因为我的级别比他高,更多的原因是他的门牙曾经被我打掉过。”
贾铭点点头:“按照你的描述,崔琦的确是人品不端。”
“人品归人品,但你们怀疑他杀人的话,还是要从真凭实据下手才行。”赵虎的话,一针见血。
贾铭仍旧是点了点头,接着又问:“在你所知道的时间段里,是否看见过崔琦与陆媛举止亲密?”
“陆媛?”赵虎像是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似的。
朱琪在一旁提示道:“她是第三起雨夜杀人案中的被害人,根据种种资料表明,她生前和崔琦曾经是情侣关系,而她曾就职金水源洗浴中心的前台,我相信你一定是见过她本人的。”
赵虎很认真地回忆了一番,再加上贾铭递出了电子照片给他看,他才恍然道:“哦,是她,我知道她,算是在崔琦身边很长一段时间的女人了。”
一听这话,贾铭和朱琪觉得有所收获一般地互相看了一眼,接着又问:“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你的意思是,到达了什么程度?”
“可以这样理解。”
“谈婚论嫁倒是没有的,崔琦那个人不可能轻易定下来,不过,他好像确实很喜欢这个姑娘,曾经考虑过结婚的事情。只不过本质上的老毛病始终改不了——”赵虎嗤笑一声,“姑娘们可很难接受原则类的问题。”
朱琪有些意外地将赵虎说的内容记录下来,嘴里小声嘀咕了句:“没想到他们的感情很好……”
赵虎听见了,有点惋惜地说着:“是啊,感情很稳定,至少在一起2个年头了。而且据我所知,这个姑娘对崔琦还是比较言听计从的,这点让崔琦很满意,毕竟他个性强,和身边的人总是难以长时间地相处下去,唯独和这一个,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争吵。至少在我们这些外人面前,从未有过。”
贾铭问:“那关于李檬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赵虎露出困惑的神色。
贾铭则是讲述了李檬案件的一些情况,赵虎在整个过程表现得非常认真,之后也是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睛,“碎尸案这件事我倒是有耳闻,可我不觉得和崔琦有何关联。至于你说过的他们家的钟点工曾指认了崔琦,还需要再进一步核实。哦,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建议。”
贾铭又说:“就目前来看,陆媛案和李檬案虽然没有任何关联,但如果凶手是同一人的话,就能够以排除法的方式来验证出许多细节上的相同——譬如她们的年纪都在25岁以下,年轻、貌美,又都是在夜晚死亡,且杀害她们的嫌疑人都是男性,你不觉得这不是普通的巧合吗?”
赵虎没有回答,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审讯桌的桌面,听着贾铭继续说:“而且,陆媛遇害的当天夜里,住在她隔壁的邻居曾听见了激烈的争吵,从声音上判断出也动了手,从争吵内容是来看,很有可能就是陆媛生前的男友,崔琦。
“情侣之间意见不合不是常事吗?”赵虎不以为然似的,“总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杀人吧?崔琦没那么冒失,这点我可以保证。”
“看来,你对崔琦的评价是完全客观的。”
赵虎垂了垂眼,表情看不出喜怒,始终都是相对平和、理智的,他说:“你们今天找我来,是为了了解长钢企业1号车的使用权以及对崔琦人品的了解程度,我该说的也都说了,至于别的,我还是那句话,要有证据,而且我要是发现了什么能够证明你所说的言论的话,我也会亲自来派出所的。”
这是打算结束调查的态度。
贾铭也的确不能再强迫赵虎留在这里,该问的问过了,再调查下去,只会露出警方证据尚且不足的马脚。
于是,贾铭率先站起身,赵虎也跟着站了起来。
“谢谢你的配合。”贾铭向他伸出手,“有需要的话,我们会再联络你,请保持通讯畅通。”
赵虎微笑,回握了贾铭的手。他的眼神停留在贾铭身上片刻,像是认出了他是老板的儿子,可又觉得与自己无关,所以什么也没有再说,抬脚离开了审讯室。
2.
当班柠追出派出所的时候,赵虎的车已经不见了。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班柠很庆幸自己今天没有穿警服,她只需要把运动服外套上的帽子戴在头上,再把拉锁拉到最顶端,就可以遮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班柠站定脚,观察了一番周遭的路况,左边的马路最近在翻修,放置着“正在施工,请绕行”的指示牌,是不可能通车的。
那么,就只剩下右边的那条路可以走。
由于路边还停着一排私家车,是划了车位的,所以从这条路上驾车行驶会非常费时,因为对面也会有车子驶来,两方交错,都要小心翼翼地避让。
也就是说,开车的赵虎不可能走得太远,说不定还没有驶出路口。
于是班柠便加快步伐,顺着右边的马路找一辆黑色的尼桑车。
错不了,他开的是尼桑天籁,牌照是AK开头,带着3个数字,她记不清了,但是只要看见的话,就能一眼认出那个型号。
班柠目不转睛地盯着车流寻找,一直走到了路口,都没有找到那辆黑色尼桑。
她只好转过街角,进了巷子,而那巷子直通副食菜市场,刚一走进去,迎面便扑来了一股充满了腐烂的热气,苍蝇盘旋在摊位下头的垃圾桶嗡嗡作响,挂在招牌上的捕蝇纸已经沾满了不少小虫、飞蛾的尸体。“砰”的一声,菜刀利落地剁掉了鱼头,被杀鱼贩随手扔进了红色的塑料盆里。
刀子刮鳞的声音总是令班柠感觉非常不舒服,她的胳膊上会爬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尤其是经过鱼摊时,鳞片溅到她身上几颗,摊主视若无睹,又从水缸里抓出一条黑鱼开始杀。
他身后的木板上放着收音机,播放的是灵堂佛歌,也不知是在超度鱼的死魂,还是他自己屠刀下的罪孽。
班柠皱了皱眉,继续朝前走,羊肉的膻味儿飘荡在空气里,猪头、牛肺挂满了摊位,还有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肠子,血淋淋地堆在地上。
她凝视着那画面驻足了一会儿,抬起头的时候,撞见摊主妇人的眼睛,她手里摇着蒲扇,堆满肉块的脸上漾出一抹媚笑,问她道:“买羊肉吗?”
班柠摇摇头,别开脸去,脚步却没有变快。
尽快这里的气味儿难闻至极,可她却始终走得很慢,因为她想要知道身后跟着自己的那两个人,是不是也会随着她放慢步伐。
果然不出所料,只要她慢下来,他们也会慢下来,而一旦她稍微快一点,他们就立即紧咬不放。
班柠立刻明白了一个事实——她被盯上了。
但或许,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被跟踪,只不过在之前,她从未察觉罢了。
可她并不是会忍气吞声的类型,一旦感受到危险的信号,便会立即找出对策。
于是,她故意朝菜市场的后门走去,期间又掉头换了个方向,发现人最多的区域后,她挤了进去,瞬间淹没在人群。
跟在她身后的两个男人变了变脸色,匆匆拨开人群想要追上她。
班柠已经跑出了后门,她不敢回头,只能飞快地朝前方的隐蔽胡同里跑去。
然而刚一进去胡同,她就差点被脚边的垃圾绑到,响声有些大,给出了信号,令仍旧紧追不舍的两个人猜出了她的位置。
班柠在心里骂了一句,正踌躇之际,肩膀忽然一沉,紧接着便感到自己整个人被拉进了黑暗处。
她惊慌失措,对方则是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伸出食指,“嘘”了一声。随后就紧紧地把她按在潮湿的墙壁上,两个人的身体刚好可以隐蔽在半截的铁门后头、
而追赶至此的两个人男人张望了一圈,发现班柠不见踪迹后,就骂骂咧咧地掉头走了。
当确定铁门外面没有危险之后,他才稍微放下心来,但眉头仍旧紧皱着,断掉的一块左眉显得格外凌厉。
班柠死死地盯着他的断眉,就好像是可以从断眉中看到某种震撼她的信息一般。
她忽然扯掉他的手,然后用力地掐住他的脸,左右、仔细地端详着看,再探出手去,摸了摸他左边的眉骨。
这种举动令他非常不高兴,一把打开她,退后几步,转头想走。
班柠迅速跑上去拦住他,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又惊、又迷茫,同时又极为无助地问了句:“你、你是班……班泯?”
赵虎猛地咬紧牙关,他身上窜起一股凉意,皱起眉头,将她狠狠地推去墙壁上,冷漠地留下一句:“你他|妈认错人了。”
3.
在班柠很小的时候,大概7、8岁,大院里发生了一次非常奇怪的“帮派”争斗。
原因是住在对面的刘大妈生了病,一直治不好,花费了很多钱,到最后仍要面临恶化的局面。
刘大爷就找到了居委会,非要说是班家的大门有问题,正对着他们刘家,影响了他们家的风水与运气,所以才害得刘大妈一病不起。
“大门有什么问题?”老班面对找上家里的居委会,一度感到惊愕,“那邻居对面住着,大门肯定是互相对着的,他们家的大门也对着我们家,我们家里也没人生病啊!”
居委会的张阿姨就很为难地说道:“小班,话可不能这样说啊,就是因为你家的大门有邪气,你老婆才会那么早就——唉,你也别犟,听姐一句劝,换了大门,改小一点,不对着刘家不就好了嘛!”
老班不信邪,自然是不肯,居委会轮番来劝,什么刘家找了有名望的道士算过了,班家的大门刚好正对着刘家的门,这在术法上叫做“犯冲”、“冲门煞”,也叫“枪煞”。被枪煞的人家会遭遇突如其来的灾祸,车祸、恶疾、癌症等等,还会接连制造出霉运,搞不好,是会死人的。
所以只有把犯了枪煞的大门换掉,才能除掉大忌。
道士算出的是班家大门携带枪煞,自然就得是班家换门了。
可是老班是个无神论者,他觉得这些说法都是无稽之谈,是封建余孽,不能信奉,干脆谢绝了居委会所有造访,就是不肯。
结果就这样僵持了5、6天,气不过的刘大爷在半夜三更,偷偷带人来把班家的大门给卸掉了。
更离谱的是,大门才一卸,到了第二天凌晨6点钟左右,身在医院的刘大妈居然就没了心跳,死了。
这下可好,刘大爷一家人彻底不算完了,将责任全部都推到了老班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