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童伟明的脸迅速地涨红,愤怒地说:“你真是太没礼貌了,早上泼人茶水,现在出口伤人,我平时都是这么教你的吗?你今天还想着跟我吵架?”
“我没有想要吵,是你非要做主!”童执忽然受刺激般大声开口:“我就是这样,你不要管,让我自生自灭!”
周一诚被吓了一跳。
“你你你!”也许是童执的声音过大,童伟明情绪很是激动,布满皱纹的手指着他不停地颤抖,话还没说完,双眼翻白,直挺挺地朝后面就要倒下去。
“爷爷!”童执猛地尖叫出声。
突发的状况很快,几乎一瞬间,周一诚眼疾手快地上去接住了即将倒下去的身体。
童伟明晕过去了。
但周一诚不敢乱动,轻轻地将人放在地上。
“医生,医生在哪?”周一诚下意识地转过头询问童执。
童执靠在墙上脸上爬满了惊慌,双手狠狠地攥紧手心,像哮喘的人一样呼吸不畅地喘着粗气问:“爷爷......死了吗?”
周一诚张了张口,一瞬间有种不好的猜测,童执好像情绪不大对,“没有,昏过去了。我马上去找医生,别动你爷爷。做得到吗?”
周一诚尽可能地慢声细语,试图稳定童执的情绪。
“做......的到。”童执小鸡啄米地点点头,用力呼吸着,身体像脱了力一样靠在地上滑了下来。
周一诚没敢靠近,第一童执精神状态明显很是不对,第二他必须找医生先给童伟明看,所以只能安抚着说:“好了,没事的,在这等我。”
“我没事......我没事。”童执抱着膝盖小声重复,不像是说给周一诚,更像是说给自己一样,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上的人。
“好孩子。”周一诚说完脚步很是迅速,一遍喊着人,一边找,心里暗自叫苦,这爷俩吵架吵的,一个昏过去,一个立马神志不清。现在他只能丢下神志不清的,去给晕过去的老爷子叫医生。
索性很快就找到了文森特,说明了情况后文森特带着一众医生来到二楼。
医生简单做了检查,结果是因为年纪大和昨天熬夜导致的血糖波动,加上情绪激动,造成低血糖。
听到这个原因,周一诚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严重的病,童伟明这个年纪,可经不起晕倒这种高危行为,说不定倒的不对劲撞到脑袋就驾鹤西去了。
诊断做完了,童执却在旁边一直问:“我爷爷死了吗?”
“没有。”周一诚数不清多少次跟他解释说:“没事的,只是低血糖,医生不都说了吗?”
旁边的医生抽出空看了一眼童执,无声地叹了口气。
童执眼神没有焦点,只是空洞洞地盯着童伟明,机械般重读刚才的话:“我爷爷死了吗?”
任谁也能看出来童执有些不对劲,周一诚垂下目光随即没再回应。
童执并不在乎他的回答。一直在重复着仿佛没有终点似的。
“我爷爷死了吗?”
“我爷爷死了吗?”
执拗地,固执地,一点神气都没有,情感好像被抽离了一般,喋喋不休。
最后医生商量着将童伟明被抬下楼,文森特恰好拿着针管走出来,他推了推针尖的药水,扎进了童执的手臂。
周一诚的目光看向那根针管,看着那透明的液体推进手臂。
然后童执跟没有电的机械人一样,缓缓闭上了双眼倒在地上。
“被吓到了。”文森特看着周一诚即便不情愿,也耐心解释:“童先生昏倒了,所以少爷很害怕,导致病情发作了,不过还好,只是有点意识不清楚,睡一觉就能恢复了。”
文森特拔掉针,剩下的医生分成两组,一组抬着童伟明下楼,另一组留下来照顾童执。
童执就那么躺在地上,明明长的人高马大,缩起来却一小团,像条小流浪狗一样。看的周一诚心里那点郁闷也被驱散了。
他跟这样一个有精神疾病的人叫什么劲呢,这孩子属实挺可怜。
因为童伟明的病情需要休息,童执也在昏睡,周一诚下午没多逗留就走了,临走时周一诚的衣服已经被干洗好了,就换了回去。
文森特在一旁警告他说:“你不要挑拨他们的爷孙关系,童执对他爷爷感情很深厚,他爷爷要是再有三长两短,童先生接受你,我也会想办法把你赶出去。”
周一诚心里不爽,但是脸上还是温和地笑笑:“多谢提醒,但是我在拿到合约前是不会走的。”
童伟明又不是他气的,这事实在有理也难辨,而且他也没想到会这样,原本以为童执是个腼腆害羞的内向人,没想到童执的性子居然这么烈。
而且适应力也很快,昨天看见他还发着抖呢,今天就能拿茶泼他,拿纸砸他,还骂他不是东西,这算是什么......一种进步??
一种跨越式的进步,就是有点费人啊,童先生年纪这么大,也不容易。
周一诚开车回家,路过门卫后视镜惨遭毒手。
门卫大爷悻悻地收回投掷状态的手,冲他说:“快滚吧,奸商,把童先生气病了还有脸走大门。”
真是见鬼,周一诚打消了修车灯的念头,思索着要不要把车上所有的玻璃换成防弹的。
这农场里的人消息真灵通,不过这种歪曲事实的灵通真的让他十分担忧,满农场只有童伟明一个人欢迎他,他以后得日子有的过了。
得快点让童执对自己有点改观才行,起码不能像今天一样对他态度恶劣,比如送点礼物?不过童执会喜欢什么礼物?周一诚想起了自己的弟弟。
周一凡跟他年纪差不多,兴趣应该差不多。
从农场返回家,周家院子里停了一辆崭新的宝马。
周一诚看了一眼,意识到家里可能来客人了,虽然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但这边的习俗是年前串门,大多是亲戚会选择聚在一起过年,这样更热闹些。
只不过他的车还停在大门外,这个宝马的主人比他的地位还要高的多。
一进门,他就看见周爸端茶又递水,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三个人。
一个穿着貂皮的女人,保养的不错,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
还有一个年纪跟一凡差不多的少年,那少年长的白白白净净的,漆黑的头发略微的长,遮住了眉眼,见到周一诚进来迅速低下了头,显得有些害羞。
二人中间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戴着大金链子金手表,手里还划拉划拉地转着核桃。
那一家三口见到周一诚进门,还没开口,挨着白净少年的周一凡倒是开口了,“乐乐,我哥,怎么样?帅不帅?”
叫做“乐乐”的少年抬头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害羞地避开了他的视线点点头。
周一诚礼貌微笑,又是个社恐少年,他这几天遇见的社恐比他这辈子遇见的还得多。
多年不回家,周一诚虽然心里有了猜测,但不大敢贸然认亲,还好周妈及时介绍说:“一诚,这是你程叔和周阿姨。还有你小弟,程乐。”
“程叔叔您好,周阿姨您好。”周一诚微笑示意,最后也没忘了跟周一凡亲密地黏在一起的程乐打招呼,“小弟,好像好久没见过了。”
程乐小声地叫了一句小诚哥。
周一诚对程乐很有印象,大概十几年前,程叔和周阿姨忙着做生意,因为周阿姨和周妈的关系比较好,所以程乐小时候寄养在他们家几年,后来他们家的生意做的越来越好,也就把程乐接走了,不过两家的关系一直没断,偶尔过年的时候会来这住一阵子。
周一诚是个不会冷场的人,虽然几年没回家,跟家里的亲戚很快聊的火热。
程叔和他很是聊得来,晚上的饭局拉着周一诚就是喝,啤的白的一瓶接一瓶,桌上的空瓶摆了一大堆,周围人想拉着都拉不住,周一诚想推脱,无奈程叔是个豪爽无比的性子,拉着他硬灌。
一顿酒局过完,程叔已经完全醉了拉着他胡言乱语:“走,老哥带你去按脚。老弟,我那个12号技师按的可舒服了,还能算命......”
周一诚无奈地将人扶起来,跟周爸一起弄到了客房,周家四室一厅,房间还算够用。
弄完人,周阿姨急着去照顾喝多的程叔,程乐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周一诚脑袋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他趁着清醒的空档习惯性地安排着残局:“一凡,带小弟去你房间休息吧。”
周一凡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说:“你没事吧?乐乐是我大学同学,不用你操心。”
“没事,吐了几回好多了。”周一诚被他晃悠的手弄的想吐,把手打开:“别闹。”
“谁闹啊,你跟程叔叔喝的比牛都多,我怕你喝死。”
周一诚摇摇头,忽然想起周一凡的上句话,“你们是大学同学啊?”
“是啊。他也是师范专业,念幼师的。”周一凡拉过社恐少年二号,介绍道:“高中同学兼大学同学,感情很深的。”
“幼师?很适合你。”周一诚自动过滤到后面的几句话,拍拍程乐的肩膀。
程乐耳尖通红,小声地说:“也没什么。”
周一诚看他的样子不由想起农场那个社恐,他们可真像啊。
他看着程乐费劲地思索了一阵子,感觉天旋地转,程乐被看的发毛。
“哥,我还是扶你回去吧。”周一凡看见周一诚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及时架起他,“你喝多了。”
“没有,没有,我想问你们个问题,你们这个年纪的人,一般喜欢什么东西?”周一诚边走边说:“小弟,你先说。”
程乐要更像童执,周一凡的话虽然有参考作用,但是没有权威性。周一诚迷糊地想。
程乐一阵脸红说:“我?我喜欢看书。”
“看书?你看什么书啊?武侠?还是别的?”周一诚艰难地拼凑不多的理智,说:“我年纪大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潮流......”
“你什么年纪大啊?你胡言乱语说啥呢?”周一凡扶额头,这人真是喝醉了。
“呃.....爱情之类的。”程乐老实回答,三个人经过了周一凡的房间,但是程乐还是顺从地跟着两个人。
“爱情?”周一诚将这两个字和童执联系在一起,觉得有点搭了,年轻的小伙子都会向往爱情吧。
“明早列一份清单发我邮箱。”周一诚发布完任务,刚好被扔在床上,脑袋一晕,直接睡着了。
程乐迷茫地看了周一凡一眼,周一凡揉揉被压酸的肩膀说:“他喝多了,别管。”
“哦,好吧。”程乐说完,主动搭上周一凡的手臂说:“我真的能跟你一起睡吗?”
“不然呢?”周一凡将人搂在怀里宣誓主权:“你还想跟我哥睡啊?你在吃饭的时候看他多少眼了?”
“胡说什么啊?别被人看见。”程乐连忙推开了身边的人心虚地看了看床上的人,见周一诚睡的熟,便轻轻地捶了他一下:“你真的是,这可是你家,要是被发现我们就完了。”
“怕屁啊。”周一凡耸耸肩膀:“我哥他喝醉了醒不过来的。”
二人腻歪了一会才将门带上,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