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经是夏日,即便是在宫中的树荫下小坐,也一样汗流浃背。
朱瞻基用帕子给小家伙擦了擦汗,道:“这京中冬日里冷得要命,夏日里热得要命……”
不说朱祁钰,朱瞻基本人也热的厉害,汗沿着脖子直往衣服里灌。
吴妙素将团扇凑前一些,轻轻扇风,“再过一个月就渐渐凉快下来了。”
提起这个,朱瞻基叹了一口气,道:“天一凉,只怕边境又不安生了。”
朱予焕见状开口道:“阿鲁台前来进贡,为的便是开通互市,爹爹已经给了他们教训,也无需太过追究,以此彰显帝王宽仁。可阿鲁台连贡马都有敷衍,只怕互市更会乱来,既然如此,爹爹何不亲自前往边境巡视,看看阿鲁台是否真的心悦诚服。”
后世有各类避暑山庄,不过到了大明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至多也就是去西苑休闲娱乐,到太液池边吹吹风,微服私访也是轻车简行,从不劳民伤财。
因着阿鲁台进贡和在京城惹出乱子一事,朱瞻基确实有巡边的想法,但亲自去看互市的主意却未曾有过。
不过是和蛮夷互市交易罢了,哪里用得着皇帝亲自去?堂堂天子去看边民和没落的蛮夷买卖,未免也太落面子了。
“焕焕听人说起过,这互市看似互惠互利,但于边境百姓而言,却是鞑靼的又一番侵扰,鞑子常以劣等商品来骗取当地的粮食,正是需要威吓的时候。”朱予焕面露崇敬之色,道:“若是爹爹愿意屈尊纡贵,亲自前往,想必不仅阿鲁台不敢再敷衍吝啬,边境的百姓们也必然感恩戴德。”
如今互市没有一个标准的章程,朱瞻基身处高堂,自然是一片繁花似锦、天下太平,可太平二字之下却满是跳蚤。朱予焕想着让朱瞻基亲自前往,也能提高他对互市一事的重视,将互市当做一件正事对待。
与往常不同,朱瞻基思索片刻,还是道:“巡边之事尚可,互市一事,朕再考虑二三。”
吴妙素见他凝神不语,便知道朱瞻基的心思已经放在了朱予焕所说的事情上,不由微微诧异于朱瞻基竟然真的将朱予焕的话全部听了进去。她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的团扇,伸手接过朱瞻基怀中的朱祁钰,轻声细语地哄了起来。
朱瞻基回过神,见朱予焕还站在那里眼巴巴地瞧着自己,颇有些哭笑不得,“你一直瞧着爹爹做什么?”
朱予焕只用希冀的眼神望着朱瞻基,一言不发。
朱瞻基伸手一点她的额头,道:“巡边不是出游,不能带你。”
朱予焕轻轻哼了一声,双手叉腰,道:“爹爹不带我,那我就自己想办法,躲进粮车里也好,装成大头兵也罢,反正肯定能跟得上爹爹的。”
朱瞻基面露无奈,“你啊……”
吴妙素见状提议道:“妾身先前听人说,陛下曾从幼军中拨人做公主的扈从,既然如此,只要将公主带在陛下身边,天子威仪震慑,又有兵将保护,有何可惧呢?”
朱瞻基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一圈,见贤妃也帮着朱予焕说话,这才开口问道:“朕要是不答应,你真要偷偷跟上?”
朱予焕用力地点点头,认真地说道:“将来弟弟们也要跟在爹爹身边一同戎装出行,如今焕焕也不过是替弟弟们探路而已。”
朱瞻基思索片刻,道:“也好,不过巡边不是小事,你可不能耍公主性子,且开弓没有回头箭,到时候你就是想抱怨也不行。”
嘴上这么说,其实他心中很清楚,朱予焕是个天生能吃苦的性子,一旦下定决心要做什么,只会一心向前、誓不回转。
果不其然,朱予焕郑重道:“爹爹放心,焕焕不会让您失望。”
朱瞻基拍拍女儿的肩膀,道:“好,只要你有这个决心,爹爹哪有不答应你的道理。”说罢便对王瑾吩咐道:“让人尽快给公主准备合适的盔甲和武器,以免到时候耽误公主一起巡边。”
巡边意在助长边军士气,恫吓夷寇,又不是像朱棣北征一般,带着朱瞻基在刀枪剑戟中向前闯,自然无需担忧安全。
只不过对于朱予焕这个金尊玉贵的公主来说,巡边肯定要比之前在西苑游玩打猎更加辛苦。
王瑾急忙应了一声,心中顿时对公主刮目相看。
别看公主人儿小,就没有说错话、做错事的时候,比他这个常年在皇帝身边行走的人还要更懂陛下的心思,当真是七窍玲珑。
朱予焕笑嘻嘻地冲着朱瞻基行礼,道:“焕焕多谢爹爹!这就回去好好准备!”说罢便一溜烟地跑出去了,急得韩桂兰在后面直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