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贾家难伺候的不仅是周瑞,还有冷子兴。
冷子兴并不知晓那些内宅私斗之事。
他只知岳母有日忽然便把他叫去那什么刘员外家中,吩咐他给一个叫赵弘的七岁孩童赎身。
赎出来没几日,岳母便又吩咐他把人卖回刘家。
直到今日。
他岳父忽然又跑来叫他一道去把那孩子再赎出来。
这次同去的甚至还有琏二爷。
冷子兴不知他们为何反反复复地盯着一个孩童卖进赎出的。
但他也不敢多问。
只得老老实实地跟着琏二爷他们又去了趟刘员外家。
直到那孩子的卖身契被交到琏二爷手上后。
冷子兴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
“弘儿!”
“娘!”
“奶奶!”
赵嬷嬷和孙氏一见到赵弘便把他死死搂进怀里。
一家三口立刻抱在一起痛哭不已。
“赵嬷嬷,奶奶那边已叫人散出消息,说您老人家得知孙儿重新被卖回去后便投河自尽了,如今生死未卜。”
听到旺儿的话后。
赵嬷嬷忙止住哭声,起身擦了擦泪,“多谢奶奶替我想得如此周全。”
她知道凤姐这是为了保全她才如此做,否则王夫人那边绝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奶奶说了,您先暂时带着儿媳和孙子在这边住下,过两日刘姥姥一家便要动身去金陵南边替我们家打理祖茔附近的田产之事,你们若是愿意,到时可跟着刘姥姥家一块去。”
顿了顿,旺儿又接着道:“况且您这孙子是位读书的奇才,奶奶已说了,我们家不日便会在祖茔附近再设个家塾,您孙子若是过去可直接入学读书。”
闻言,赵嬷嬷和孙氏都忙感激地跪了下去。
那赵弘虽还年幼,却是个极知书达理的。
听到旺儿的话后,便知这二奶奶是他们家的大恩人。
便也忙跪地叩谢不止。
“你们休要如此,这都是奶奶的恩典,跪我做什么呢!”
旺儿忙把人一一搀了起来,“奶奶说了,你们若是跟着去了金陵,便好好帮刘姥姥一家打理田庄之事,家里会按例给你们发工钱的。”
“请奶奶放心,我们定会帮着把田庄打理好,不辜负奶奶的恩情!”
“如此便最好了,赵嬷嬷你那赌鬼儿子可莫要跟去,否则定要坏事的。”
闻言,赵嬷嬷忙摇头道:“这个自然,我们只当他死了,断没有叫他同去的道理。”
“便是我们去金陵的事,也不打算叫他知道。”
“那便好。”
将赵嬷嬷一家安置妥当后,旺儿又按照凤姐的吩咐留了一百两银子给他们当做盘缠。
做完这些后,他才急匆匆地往城里赶。
......
这两日。
京都里许多小乞丐都在传那孙绍祖得了花柳。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传到了孙绍祖耳中。
“那钱大夫不是再三承诺不会往外说的么!”
孙绍祖一挥手便将那桌上的茶杯砸了个稀巴烂,“怎得现下满京里都传遍了呢!”
下人们见他盛怒,都知晓这是个暴虐成性之人,生怕会在他暴怒之下被打。
因此无人敢上前相劝。
只由着他把屋子砸得满地狼藉。
原来,那孙绍祖自前日醉后不慎和一名患了花柳病的青楼女子发生关系后,便担忧地请来较为熟悉的钱大夫为他诊断。
原本他还抱着侥幸心理,不料竟是真的中招了。
孙绍祖生怕此事传出后会变成贾家退婚的借口。
因此便叫钱大夫务必要替他守住这个秘密。
还为此给了不少银子。
可这才过了一日。
满京里便都传着他孙绍祖患花柳病的流言了。
“定是钱恒生这老不死的!”
“收了我那么多银子,竟还管不住那张烂嘴!”
孙绍祖越想越气,当下便决定去找那钱大夫算账。
带上两名小厮就直接出门了。
他本就生得健壮,日常又习武,此番带着滔天怒意去寻衅,众人更是吓得无人敢拦。
“孙老爷,您怎么来了!”
“若是身子不舒坦,打发人叫我去府上便是了,何必辛苦您亲自跑一趟。”
钱大夫原本正在替人诊脉,忽见孙绍祖一脸怒意地走了进来。
心知来者不善。
吓得他忙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跑过来亲自问候。
“砸!”
“一处都不许留!”
“全都给我砸了!”
闻言。
那两名小厮便立刻拿出带来的棍棒,直接将眼前所见之物悉数砸烂。
医馆内的病人早已吓得跑光了。
唯有那钱大夫花白着头发,在里头拼死护着那些珍稀药材。
“砸不得!”
“此物万万砸不得啊!”
钱大夫老泪纵横地道:“孙老爷,我与你无冤无仇,你究竟为何要砸我医馆!”
“还无冤无仇?”
“你这老东西倒是好意思说!”
孙绍祖把脸一沉,压低了嗓音骂道:“你收了银子却四处坏我名声!”
“我不砸你的医馆砸谁的!”
“老朽从未坏过你的名声!”
“不是你还能有谁!”
正当两人争执时,忽见几十名官差将这医馆团团围了起来。
“里头是什么人在闹事!”
“天子脚下,岂容尔等放肆!”
“我乃京都府尹蒋兆,里面所有人都跟我去衙门走一趟!”
孙绍祖没想到竟有人敢跑去报官,只得立刻换了副嘴脸出来见人,“府尹大人您误会了,我同钱大夫乃是好友,方才只是在里头说话罢了,并未闹事。”
“胡说!这医馆都被砸成这般了,还说没有闹事!”
“来人,把这些人都给我押回去!”
“是,大人!”
话音刚落,便有数名官差将孙绍祖和钱大夫各自绑了起来。
那两名小厮自不必说。
因他们手上还拿着砸医馆的武器,一早便被已被捆了起来。
“蒋大人,这是误会!误会啊!”
“我乃京都指挥使孙绍祖,并非那无名无姓的平头小卒!”
闻言。
蒋兆却只是冷冷地扫了眼孙绍祖,语气淡漠:“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是你!”
见状。
附近围观的百姓不由得拍手叫好。
大赞京都府尹铁面无私。
......
京都衙门内。
“孙绍祖,你究竟为何要去砸人医馆!”
“大人,小人已说了,这是误会!”
听到此话。
蒋兆也不再问孙绍祖,而是转头盯着神色呆滞的钱大夫。
“钱恒生,你说说,这里头是否有误会?”
说着,蒋兆便将那惊堂木重重一拍。
“啪——”
钱大夫被吓得一激灵,立刻回神了。
“大人,小民的医馆是无辜的!”
“小民那些药材更是无辜啊!”
说着,钱大夫便潸然泪下。
今日被毁掉的许多珍稀药材都是他年轻时走南闯北带回来的。
简直比他的命还宝贵。
竟叫孙绍祖这么个霸王给彻底毁了!
“求大人为小民作主啊!”
钱大夫哭着磕头道:“小民前两日为孙老爷看病,发现他竟不幸患了花柳之症,孙老爷叮嘱小民莫要说出去,还为小民备下了颇为丰厚的诊金。”
说着,钱大夫又正色道:“哪怕没有那诊金,小民身为大夫,自当也会守医家的本分,替病人保守病情。”
“可这孙老爷却无端认定是小民将他患花柳之事说了出去,所以便狠心带人砸小民的医馆!”
听完钱大夫的话后,孙绍祖气得脸红脖子粗,“你这老东西莫要不承认!”
“除了你还能有谁知道我得花柳的!”
“你......老朽敢对天发誓,在方才之前,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你的病情!”
“神明之事我孙绍祖向来是不信的,你同我讲这些虚话无用!”
“你!”
钱大夫从未见过如孙绍祖这般无赖之徒。
当即被气得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肃静!”
“公堂之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蒋兆又拍了下惊堂木,冷声问道:“孙绍祖,你既说是钱恒生传了你患病之事,那可有证据?”
“大人,这还需什么证据,我刚找他瞧完病,外头就立刻风言风语起来。”
“ 您说说,除了他还能有谁!”
闻言,蒋兆便简单总结道:“也就是说,你并无证据,只是凭空揣测罢了。”
“可是......”
“肃静!”
那孙绍祖不服气,还想出言反驳,却被蒋兆直接一拍惊堂木喝止了。
“本官宣判,孙绍祖无故砸人医馆,且态度恶劣,今令其赔付钱恒生四千两银子,作为修缮医馆之用。”
“再判孙绍祖当堂责打三十大板,以赎其京都闹事之罪!”
蒋兆的话一出,衙门外看热闹的百姓们顿时都乐开了花。
“蒋大人英明!”
“这等恶霸就该严惩才是!”
“正是呢,否则人人都敢当众砸铺子了!”
“幸好是蒋大人,若遇上那官官相护的,钱大夫岂不屈死!”
“蒋大人真乃包青天在世啊!”
听到众人都夸赞蒋兆,却一味贬低自己,那孙绍祖顿觉身上挨的板子都更痛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