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那休书。
凤姐当即便想起了自己的前世。
眼泪顿时便如断线珍珠般滚滚而落,细弱的双肩颤抖个不住。
贾琏看了,忙心疼地搂紧她道:“你莫怕,我并非真心要休你,只是如今家里危在旦夕,也不知晓圣上是否会对咱们家从轻发落,故而我才想着不如先把你从贾家摘出去为好。”
说着,贾琏又沉声道:“虽说北静王当初承诺过,会看在平安州之事和林妹妹的面子上,尽量帮咱们大房这边减轻些罪责,可到底圣心难测,咱们也不知皇上是会感念咱们弃暗投明,暗中揭发了太子意图谋反之事,还是会因咱们背弃了太子那边,便认定咱们是个不忠心的,说来一切只能听天由命罢了。”
凤姐听了,心中不免有些五味杂陈。
贾琏的休书她也不是第一次收了。
可今生这封休书的用意,倒真真叫她有些意外。
没曾想贾琏竟会在这般危急关头还顾虑着她。
见凤姐盯着休书不言语,贾琏便又忙拿出了另外两封书信。
温声安抚道:“你放心,一切我都已打点好了,这其中一封信是写给你伯父的,信中已言明我并非真心要休你,实是为了保全你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你伯父看完信后定能明白。”
说着,贾琏又沉声道:“何况你当初到底救了你伯父一命,想来王家那边也不敢冷待你。”
凤姐听了,便抬手从他手中抽出另外一封信。
红着眼问道:“那这封信呢,二爷又是要将我托给谁?”
贾琏一怔,随即便笑着回道:“这封信是写给芸哥儿的,我亦在信中言明,你永远是我贾琏的妻子,即便将来回了金陵王家居住,贾家那边也须每月拿出一两银子悄悄送到王家去。”
说到这,他的眼底便染上了几分暖色,“何况咱们贾家当初添置这些祖茔附近的产业时,到底动用了你一半的嫁妆,如今即便每月从其中的利钱里拿出一两银子给你送去,那也是应当的,谁又敢说什么。”
“王家虽说是你娘家,可我到底担心你回去会受委屈,若你手上自己有银子使,凡事岂不自在些?”
凤姐越听越酸涩,她实在不知今生的贾琏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虽说这男人办事一向周到,可这份周到从来都只对着外头。
对于她这个枕边人,他除了提防便只有埋怨。
何曾有替她着想的时候。
可如今......
凤姐怔怔地望着那几封书信,又抬眸看了眼贾琏。
只见男人正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
俊朗的眉宇间还藏着几分不舍。
凤姐看了一会,终是忍不住扑进他怀里痛哭起来。
这泪水带着前世里无尽的委屈与愤恨。
贾琏忽然被凤姐抱了个满怀,一时间竟有些受宠若惊。
毕竟他媳妇已多年不曾主动抱过他了。
“你莫哭,这不过是备用之计,若我的罪责不重,咱们便不把这休书示人。”
贾琏以为凤姐是给吓坏了,忙把人轻轻抱紧了些,不住地柔声宽慰道:“你放心罢,若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我断不会叫你受这被休弃的委屈,让人非议你去。”
凤姐伏在贾琏胸前哭了好一会儿,眼见天色有些晚了,这才略略止住了泪。
随即她又抬眸道:“二爷替我想了这么许多,那家中其他几位姑娘又该如何,咱们到底也该替她们打算着才是。”
说着,凤姐便拿帕子擦干了泪水,低声道:“咱们家的男子定是躲不过了,可几位姑娘或许能先救出去。”
闻言,贾琏便望着她沉眸道:“一时半刻的,我倒真顾不上那么许多。”
凤姐微微笑道:“若二爷信得过我,便听我安排,如何?”
“悉听奶奶吩咐,小人自当照做。”
说着,贾琏便低头在她娇嫩的脸颊上啄了一口。
羞得凤姐忙把人推开,红着脸道:“好好的,二爷又不正经了!”
贾琏低低一笑,“罢罢罢,我不闹你了,咱们好生说话。”
凤姐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裳,正色道:“想来二爷也知道,那西宁世子爷如今已被圣上追封为昭靖郡王,赐的又是可永袭后世的王爵,秦家那边少不得要替世子爷这一脉打算着。”
说着,凤姐又压低了声音,“我已探过郑侧妃的口风,秦家那边有意在族里寻个孩子过继到世子爷名下,届时再寻个普通女子给世子爷配冥婚。”
贾琏立马便听出了凤姐的意图。
忙皱眉道:“咱们家的姑娘,断不能给人配冥婚。”
凤姐早知贾琏会如此反应。
便苦笑着道:“此事若非三妹妹自己求我,我又岂敢有这样的念头。”
贾琏听了,不免又惊又疑,难以置信地问道:“可是咱们家的三妹妹?”
“自然是咱们家的三妹妹。”
“好好的,三妹妹怎会想不开要给人配冥婚去,她难道不知,这一旦嫁去秦家,她便得守一辈子的寡。”
见贾琏如此说,凤姐便忍不住叹了口气,“咱们家这几个姑娘,说来也实在可怜。”
“外头都只道她们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自是高枕无忧,可又有几人能知晓她们的苦楚。”
说到这,凤姐便看着贾琏道:“四妹妹前不久闹着要出家当姑子一事,想来二爷定也听说了,好好的一个年轻姑娘,若非实在伤心,又怎会看破想出家呢。”
见贾琏仍是不解,凤姐便直接把话挑明了,“咱们贾家在京都的名声,二爷以为如何?”
“尤其是东府那边,早已成了个烂泥坑,只怕连外头的叫花子都嫌咱们贾家不干净呢。”
听到这话后,贾琏的脸色顿时便白了一瞬。
怔了半晌后,他才缓缓垂眸道:“都是家里的爷们行事不成样子,把姑娘们的清誉都带累坏了。”
凤姐接着叹息道:“二爷细想想,如今京都内可还有世家贵族愿意上门求娶咱们贾家姑娘?”
“唯有个林妹妹嫁去了北静王府,即便如此,那北静王府还要再三言明是为着林家世代清贵才求娶的林妹妹,半个字都不敢提及咱们贾家,生恐坏了林妹妹的名声。”
贾琏听了,心中虽不自在,却也深知这都是实情。
也正因如此。
当初凤姐把迎春说给蒋家时,他才没敢反对。
蒋家虽说清贫,也无世职,可如今的贾家早已没得挑选。
真正的京都贵族里,又有谁能瞧得上贾家出来的姑娘?
见贾琏抿唇不语,凤姐便又缓缓道:“咱们三妹妹是何模样人品,想来二爷定也知晓,她向来便十分钦佩那些保家卫国的将士们。”
顿了顿,凤姐又接着道:“何况那世子爷自请南下抗倭,又无意间免了三妹妹被送去和亲的厄运,三妹妹一直都对此感激不已。”
“故而三妹妹一听说那世子爷不幸身亡,便立即跑来求我,说自己横竖也不好嫁人,不如便去给那世子爷配个冥婚,也好借此全了她对世子爷的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