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宵随口说道:“许是缘分。”
神桑却笑意更深,“想不到执明仙君也能说出‘缘分’二字。”
沈清宵并未多思。
对于这些所谓长辈的话,尤其是故作高深之言,他面上不反驳,但也从没听进去过,更别说多想。
“贤侄似乎变了许多……”
你瞧,又在仗着长辈的身份说些无聊又自以为很有深意的话。
昨日玄朔还说他从没变过。
姬容看出沈清宵看似在听尊者说话,实则神思早已游离。
她不禁想笑。
她就说嘛,怎么会有人天生就是让所有人满意所有长辈放心的样子。
原来有人比她还会应付差事。
“欲穷殿可比羲和殿热闹多了。”
“糕点看起来很好吃,这个扶摇尊者看起来不爱吃,拿过来给我尝尝。”
“他带来的弟子真好看。”
沈清宵:?
是姬容在小声嘀咕。
沈清宵倒是一字不落听见了。
他小幅度转头去看神桑的弟子,和他对视的弟子受宠若惊,神色激动。
神桑也随着他的眼神去看他的弟子。
“劣徒顽皮,是否哪里出了问题?”
“没有,”沈清宵回道,“根骨极佳,很有天赋。”
神桑听了颇为得意,“我就说你变了,还夸起人来了。”
沈清宵沉默。
“若是觉得无聊,就去别处玩一会儿,不可离开太远,我一会儿去寻你。”沈清宵用神识传音对姬容说道。
姬容闻言自然高高兴兴飞走了。
飞到殿外,她正想在角落里变成人形走两步,却发现自己根本变不回来。
可恶!
沈清宵有法术压制,姬容的修为根本不能解除他的法术。
她就说他怎么可能这么好心让她去别处玩,原来她只能作为蝴蝶玩。
姬容百无聊赖地飞着,心里骂了沈清宵不下百遍。
她落到一个侍女的簪花上,一路跟着她。
小侍女与其他侍女会合,边走边聊八卦。
她就说嘛,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八卦。
没有八卦的话,人怎么能凑在一起!
不过她还是从她们的八卦里捕捉到了些有用的东西。
“留仙大会十年一度,恐怕这将是这几年来最有意思的事了。”
“这几年来最有意思的难道不是仙魔大战吗?”
“那就是未来几年之内。”
“此次大会据说执明仙君也会出现!”
“哇……”
“真的吗真的吗?”
“太好了!”
一声声花痴般的尖叫过后,又开始讨论:
“这大会要持续几日啊?”
“重阳开始,大概要持续半个多月吧。”
“那执明仙君也会每日出现吗?”
“别做梦了,人家可没你这么闲,顶多露一面,怎么会天天出现看着你犯花痴?!”
“住嘴啊可恶死了!”
“你们怎么光说执明仙君,只有我觉得我们首尊比执明仙君还要好看吗?”
“说得也对啊,温润儒雅,身居高位依旧透着逍遥慵懒的意气,长得还那么好看!”
“可是人家都心有所属了,就是那个妖女姬容啊。”
“唉,师徒恋,天理难容啊!”
“……”
姬容悄悄离开。
留仙大会,她从前曾听玄朔提起过。
玄朔早些年游历在外,并不喜欢回虞山。
在玄朔和她还是正常且无冤无仇的师徒时,她也并未跟随玄朔回虞山来。
但是她有一次见到玄朔收到虞山传信让他回去。
因此听玄朔说过,留仙大会是虞山弟子大比的盛会,赢了的弟子有资格进入留仙秘境中试炼。
留仙秘境十年一开,这也是留仙大会的由来。
留仙大会也是虞山弟子修为的清查,选拔最有望飞升成仙的弟子加以培养,所以虞山上下都很重视。
不过后来玄朔也没回去。
而她此生第一次来到虞山,竟是要被迫嫁给玄朔。
可笑之极。
如今虞山飞升成仙者不过沈清宵和玄朔两个。
虞山自然希望人才辈出,以抵抗魔族进犯,也防止被其他仙门吞并。
所以这留仙大会,算是目前虞山的大事。
若不是此次出来,姬容早就忘了这桩事。
她看到沈清宵出来便飞回他肩膀上。
“你跟那位尊者叙完旧了?”姬容问道。
沈清宵“嗯”了一声。
其实在他看来,他们算不得叙旧,不过是无聊的寒暄罢了。他们并没什么交情。
“没想到你在虞山这么受欢迎,多少侍女和女弟子对你钟情不二。姬容打趣道。”
“我不认识她们。”沈清宵神色淡淡。
“……你一句话就能把天聊死。”姬容恨恨道。
怪不得是禁欲一千年的老男人呢。
说好听点叫禁欲,其实是打光棍没人要吧。
姬容心底深深鄙视他。
沈清宵有些茫然,“可是很多人似乎并不讨厌与我说话。”
“那是因为有些话非说不可。有得选的话谁喜欢跟你说话。”姬容已经大胆发言了。
沈清宵:“……”
“你作为蝴蝶还是噤声为好,免得被人看出来。”沈清宵无情道。
姬容:“……”
谁能看出来啊!你施的法术,虞山上还有比你强的吗?
这很明显就是针对!
奈何虎落平阳,姬容选择暂时咽下这口气。
没想到半路还遇到一个老朋友。
果然美人这类物种,无论何时看都是赏心悦目的。
眉似远山,修长而柔美。眼睛明亮如星,含情脉脉。嘴唇红润如樱桃,微微上翘,透露出一丝俏皮。
身着一袭青色的长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如同云彩般飘逸。
腰间系着一条金边青白色的腰带,映衬出她纤细的腰身。
脚踩着一双白色的绣鞋,步履轻盈,如同仙子踏云而来。
是华黎小美人。
沈清宵原本准备绕过她,没想到还是被她拦住去路。
“君上,别来无恙。”
沈清宵点头之后便要走,又被华黎拦下。
他不耐烦地看着她,等她说事。
“君上可知现在虞山上下弟子们如何说你……和姬容殿下?”华黎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如何说在他们,不在本君。”
“君上若是做事不落下话柄,他们如何会借题发挥?”华黎眼中一汪秋水泛起了愁波。
“你在教训本君?”
“华黎并非教训,而是规劝。”华黎眼神坚定,不卑不亢。
沈清宵目光冷冷看向她,“与你何干?”
说罢便要走,又被华黎追上前去。
“我为你等了三百年,你就是回我一句‘与你何干’?”华黎眼眶红红,声音也有些哽咽。
“三百年前本君便拒了婚事,你不要什么都安在本君头上。”沈清宵语气也冰冷起来。
“师兄为何不能看我一眼?”华黎已然落泪。
师兄?
姬容似乎又吃到了虞山的一些瓜。
“别叫本君师兄,师尊只有我一个徒弟。”他说。
原来是同辈的师妹啊。
看来华黎的确不是一个简单的仙侍,起码是与沈清宵和玄朔同辈的弟子。
“那为什么玄朔可以叫?”华黎不死心。
“玄朔是首尊。你若是首尊,也可以想叫什么就叫。”
姬容:“……”
好家伙,这个世界终究是上下属的关系统治了。
“沈清宵!你能不能不要仗着我喜欢你便欺负我?!”
华黎小美人硬气起来了。
沈清宵:“本君欺负人,从来是仗着自己的剑。”
姬容:“……”
回寝殿的路上,变回人身的姬容总结道:
“看来还是有人愿意多和你说话的,譬如华黎。”
沈清宵看着她思索良久道,“你也是愿意的。”
姬容:“……”
沈清宵也似她之前一般歪头,配上似有似无的浅笑,好似日照苍山,余晖映雪,不禁让人晃神。
姬容竟有一瞬愣神——真犯规啊。
入夜,躺在床上的姬容想起了沈清宵说的桂花酱。
纠结了一番,她还是决定尝尝味道。
不过在厨房里又看见了熟悉的背影在忙碌。
“沈清宵?”
沈清宵背影可见得僵了一下,转过身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姬容问。
上前细看,他好像在……和面?
“没、没什么。”沈清宵的反应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了一般。
见姬容正在看他,连忙背过手去。
他的脸上还蹭了些面粉,看着呆呆的,有些可爱。
姬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