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也跟着进来了,把那枝新鲜的梅花插入他所说的瓷瓶里。
瓷瓶洁白无暇,和红梅真是绝配。
“好看。”培风夸了一句,顺手拿起桌上的糕点吃了一块,“这是新做的吗?味道不错,将军也尝尝。”
她脱下披风,又拿过一旁的手炉抱在怀里窝进软椅,这才感觉活了过来。
实在是太冷了,她最讨厌冬天。要不是忙书院的事,她真是半步都不想出门。
李岩在另一边的软椅里坐下,顺手也拿了一块糕点吃。
两人之间相处现在已经很自然了。
自打前一阵醉生梦死楼被烧后,李岩就一直很忙,好多官员都牵涉其中。
皇上授意他统领皇城司,和大理寺一起查办此案。
大家都知道幕后之人是靖王,但是没有一个人出来指证他。有的是因为害怕,有的是因为自己牵连太深。
很多内幕都是几家楼的掌柜的交代的,靖王借着醉生梦死楼,给官员们送钱送物送人,金额之大令人咂舌。有些官员在那方面有不可告人的癖好,喜欢幼童的,喜欢虐打的......楼里全都会满足他们。
可是这些掌柜的并不知道幕后老板是谁。只能交代他们的所见所知,也不能指认靖王。
虽然不能直接抓靖王,但涉事的官员们还是可以抓的。这些日子他不知道抓了多少大人进牢房,官员们在私底下都叫他“李阎”。
办案之余他也记得那日在火中看到的影子,叫沉吟去查,可一向得力的沉吟这回却吃了瘪。那人的踪迹被人刻意抹去,竟半点线索也追踪不到。
李岩觉得事有蹊跷,普通人怎么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本来他以为是雍王暗中派去保护姜培风的,可一番试探后发现,雍王根本不知道姜培风去过梦楼。
吃完糕点,李岩又喝了一口茶,这才道:“最近我一直忙于公务,回到府中又总遇不上郡主。郡主莫非有意躲我?”
“我躲你做什么?你有事忙我也有事忙呀!”
李岩状似随意地问道:“当日你差点被困在楼中,你说听到楼里还有人?”
培风心中一跳,面上却一片淡然,“是我听错了。”
“可我进来的时候是看到了一个人影,郡主没看到?”
姜培风惊讶道:“将军看到人影?我没看到。会不会是火势太大,将军眼花了?”
李岩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不像撒谎。
难道她真的没有看到那个人?
“郡主,那日你为何会去醉生梦死楼?”
那天问她的时候她没有回答,今天他有的是时间听她说。
早就知道他一定会问,她也早就想好要对他实话实说,真诚才是必杀技嘛。
“我想要那块地。”
“嗯?”
随即她把自己要开剧院的事告诉了他。
‘姜培风’喜欢听戏他知道,李府的戏院子就是她为了听戏建的,如今她院里又养了个戏娘。但他没想到她爱听戏到了这种地步,竟然还要把醉生梦死楼那么大一片地方改成剧院。
“我做的可是正经事。”
开戏班是正经事?
不用他说,姜培风从他的神色也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没办法,除了现代,没有哪个朝代的人看得起戏班。
她会以实际行动证明唱戏是一件多么正经的事。
李岩虽然不解,但也没有反对。
“那片地记在一个叫李辉的人名下。我派人查过但没有查到,想是用的假名。无主之地都会归于户部,户部尚书八月致仕了,新尚书还未任命,如今户部由两位侍郎统管。按流程这块地会挂出来竞拍。”
竞拍?那她得多出好多冤枉钱呢。
看出她在想什么,李岩又道:“如果郡主想了解竞拍细则,可以找夏鹤轩夏侍郎打听。”
户部的新尚书多半就是从两位侍郎里选。一位是宋苑博宋侍郎,他是靖王的人。而另一位夏鹤轩夏侍郎明面是中立态度,谁都不靠。
李岩这是在提醒她不要找宋苑博。
她笑咪咪地道了谢。
......
.......
转眼就到了年节。
按大盛的规矩,除夕这天皇室宗亲都要进宫祭祖,晚上举行家宴,算是为这一年画上完美的句号。
因而除夕一大早姜培风就被薅起来梳妆打扮。
这是她第一次穿上正儿八经的郡主朝服,层层叠叠珠翠环绕,光头上戴的玉冠就好几斤重,她本来就没睡醒,这一压更是抬不起头来。
阿梨拿薄荷在她鼻下熏了又熏,终于是让她打起些精神来。
李岩身为郡马,自然要和她一起进宫。
两年前他们成婚的当天,郡马服制就和其他的皇家赏赐一起送到了李府。
这也是他第一次穿。
他先培风穿戴妥当,来焦禾院等她。
大盛皇族以暗紫和鎏金为尊,郡主郡马的朝服都在暗紫锦袍上绣硕大的鎏金云雁,再以金线滚边。
他身材高大,层层叠叠的朝服穿在身上丝毫也不拖沓,可称完美。头上的玉冠又把他的身高拔高了许多,鼻梁线条分明,下颌线在挺括的衣领衬托下显出一丝锋利。
往厅中一站,便如一尊精雕细刻的雕塑一般。
他站在那里,姜培风莫名有一丝压力,道:“将军稍坐一下,我还要一会儿呢,你吃点东西吧。”
“无妨。”
他声音温和,深邃的眸子在望向她的时候眼神变得柔和,仿若清晨雾气将散未散时透出来的阳光。
在他的注视下,她心中的不耐散去了几分。
好不容易装扮妥当,她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来。整个人感觉被一层盔甲压着一样,这衣服比她穿过的最重的戏服还要重上几分。
他见她被衣服束住有些迈不开腿,向她伸出手来,修长的手指上与掌心都有厚厚的茧子。
培风把手放入他的手中,他手心温热,茧子磨着她的皮肤酥酥麻麻地有些发痒。
她心头一跳,瞌睡瞬间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