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培风没有躲开,也没有说话,只是用极其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在这样的注视下,他的怒气和欲望都逐渐散去,他在她身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你和赵韵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姜培风放缓了声音,仿若闲聊一样。
“三年前。”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喝了一口,“你母妃把我送离盛京后我被祁国的三皇子抓住了。被他折磨得差点死去。我逃出来后躲在山里,是赵韵窈救了我。”
“听说你母妃是盛国人?”
他点头,“盛国有一个叫月影斋的地方你知道吗?”
姜培风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月影斋是一个杀手组织,”他继续道,“收钱办事,网络布满盛国和祁国。我母亲是月影斋的圣女,本来是要成为斋主的,可她却爱上了我的父皇,义无反顾地随他进了宫。”
他轻笑一声,“父皇许诺会一辈子对她好,爱她相信她。正如你所说,人心易变,什么真情都抵不过利益和时间的侵蚀与消磨。父皇后宫里美人无数,母妃想要离开,可他却贪着月影斋,不肯放她走。他听了皇后的谗言,将我们母子软禁在宫中,母妃为了让我逃离皇宫,亲自放了那把火......”
姜培风听李岩说过,赫连白泽八岁时贵妃宫中失火,贵妃被烧死,而他不知所踪。
没想到是贵妃自己放的。
看到她眼中满是惊愕神色,他再次忍不住轻笑了出来,是极凉薄自伤的味道。
“没有了父皇的情爱,母妃早就不想活在这个世上了。困住她的不是皇宫,而是情爱二字。她一辈子也逃不出去了,因此她想让我逃离。她烧死了自己,以为父皇会惦记她一辈子,为她伤心一辈子。我一直嘲笑她痴傻愚钝,可我现在却成了和她一样的人。”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他却又道:“大约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我母妃一生为了情爱痴狂疯癫,或许我也会步她的后尘。”
他的语气幽幽的,带着几分阴冷。
姜培风蹙起了眉头,得不到就威胁要死要活?
她越发下定决心要逃离他。
“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给我喂药?你这样硬逼着我和你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他淡淡笑了笑,“你不用试探我,放心吧,一进入祁国国都,我就会让青亦为你解毒。但路上为了减少麻烦,你还是这样没有力气比较好。从明天开始,你不用躲在那方狭小的空间里了,你就扮成赵韵窈的侍女,和她一起坐在马车里。”
他觑着她的神色,猜到她心里在打小主意,又道:“你是逃不掉的,不用白费力气。”
到了第二天,她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白青亦又给她下了药,她全身无力,也说不出话来。随后她唤进一个妇人,那妇人有极高超的易容术,没一会儿,她就变成了一个其貌不扬的普通小丫头。
他们在队伍启程前就把她放进了赵韵窈的马车里。
马车极豪华宽敞,赵韵窈带着两个丫鬟坐上来之后仍有许多可以活动的空间。
姜培风浑身乏力,只能躺着,可那两个丫鬟竟完全视而不见。
“郡主放心,”坐在马车里,赵韵窈取下头上沉重的凤冠,“这两个丫头既听不见也说不了话。”
她们竟然是聋哑人。
见姜培风眼露惊色,赵韵窈觉得十分好笑,“早就听闻锦宁郡主行事狠辣,怎么竟不知道有哑奴的存在吗?她们跟着我到祁国后,我就会将她们杀了,因此郡主绝不用担心你的身份会泄露。”
她说不了话,喉咙里挤出了一声惊异的怪声。
不是从小在佛寺长大,连动物尸体都看不得的菩萨心肠吗?
赵韵窈用手支着额头,笑望着她,“你知道吗?我们在佛寺里的时候,那些姑子看到有漂亮的又无权无势的姑娘来庙里烧香,她们就把人家拦下来,羞辱打骂抢走她们的首饰,再把她们的脸划烂。”
说着,她长长的指甲在姜培风脸上温柔地划了两下,指尖的冰冷触感令她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看着姜培风的略带惊恐的表情,她咯咯地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停下。
“骗你的。合安寺是皇家寺院,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传出去脸面都没有了。她们要欺负人,也不敢欺负外面的人,她们只会窝里横,欺负被软禁在寺里,无人问津的女眷。”
她仍然笑着,可眼底却泄出一片冷意,“我虽是皇上的女儿,却一出生就被嫌弃,在尼姑们和母亲的责打下长大。你真是命好,有一个权势滔天的父亲护佑。嫁了人还有殿下为你痴迷。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羡慕你。
秋狩时,薛薇竟敢算计殿下和你,哼,可惜我嫁得仓促,否则定让她吃不了逗着走。不过如今她在靖王府的日子也不好过,于画压得她翻不了身呢。
说起来,我真应该谢谢你,若不是你在太后面前提起我,我还不知何时才能脱离苦海。你放心,这一路我会让你舒舒服服的,就算是还了你的情了。”
姜培风无法说话,大约是唱独角戏很没劲,她说了一会儿话后也沉默了。
大半天才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一句,“等我到祁国的时候,我娘也该归西了吧。”
姜培风心中大骇。
到了晚间,他们又到了另一处驿站,赫连白泽让白青亦为她解了毒,她问他,:“陆昭仪会死?”
赫连白泽眼神一沉,“她怎么连这种事都告诉你?”
“为什么要杀她?”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她还和你说什么了?”
姜培风摇了摇头,的确,她知道又能如何?现在她是自身难保。
赫连白泽沉默了片刻方道:“陆昭仪下毒被抓遭先帝厌弃,因陆家未倒她才得以保住性命和位份,可她一腔怨恨无处发泄,全怪到了赵韵窈身上,怪她为什么不是一个皇子,否则她还有机会重来。因着这一腔的愤恨,她从来没有善待过赵韵窈一天,还是寺里一个老尼姑看她可怜,将她带在身边养着。
那老尼姑只是厨房里打杂的,后来出去挑水的时候跌落山崖,摔断了腿被人抬回寺里,可是没人给她找大夫,她生生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