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黑夜来的越来越早。
苏黎刚从丞相的书房返回他的寝室,天已经黑透了。
寝室里面黑漆漆的,苏黎悄悄打开窗户,快速翻了进去。
刚刚进入,就听到均匀的呼吸声从床榻上传来。
丞相和丞相夫人似乎睡得正香,看来在此之前,没有人进入房间将他们吵醒。
“阿觅姐姐,这么晚了,相爷也不用膳了?”
门外传出一个小丫鬟的声音。
“嘘。”阿觅连忙阻止。
“夫人这几天精神太紧绷了,正好咱们相爷陪着,让他们多睡一会儿吧。”
“好吧。”
屋外烛光摇曳,人影倒映在窗户纸上,清晰又放大。
苏黎跟看一场皮影戏一样,随着她们的走动,窗户纸上人影忽大忽小。
不多时,有一道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黑暗中的苏黎眼睛亮晶晶的,屏着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
“夏羽?”阿觅看到来的人是夏羽,惊呼一声。
“这个点,你不在祠堂为小姐守灵,怎么来这里了?”
“相爷在哪?”夏羽稳了稳气息,看着廊下正值班的阿觅。
“相爷和夫人在安寝,怎么了?”
阿觅看到夏羽严肃的表情,也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忙迎上去,带着夏羽往一旁的角落去。
苏黎听到一半,就看到两人剪影挨在一起,然后越走越远。
“苏桃不见了。”
“谁?”
阿觅下意识一愣,“你说的是小姐房中那个二等丫鬟?”
夏羽点点头,“我今日午间与她阔别,之后回院子时,她也不在。”
“我以为她出府去了,也没管,直到我们在祠堂值守时,左等右等天都黑了也不见她回。”
阿觅适时问道:“派人去门房问了吗?”
“问了,今日下午只有回府的,没有出府。”
原本这种事情夏羽并不会亲自来询问,只因为苏黎这几天在小姐的事情上表现的过于出色。
她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小丫头。
阿觅暗了暗眸色,小声道:“会不会是偷溜出去了。”
“不会。”夏羽摇摇头。
“可能在某个地方缩着睡觉呢吧。”阿觅不以为然拍了拍夏羽的肩膀。
“毕竟,你们熬了这么多天了。”
其实还有一个事,阿觅没有说。
她听到小姐院子佣人消失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卷着金银首饰逃跑了。
“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吧。”
苏黎在夏羽心里已经是一个忠心的婢女了。
“回去吧,我也帮你留意着。”
阿觅劝走了夏羽,回到了廊檐下继续值班。
“阿觅姐,刚刚夏羽姐姐来找相爷什么事吗?”旁边的小丫鬟一脸八卦,提溜着圆圆的大眼睛,跟个好奇宝宝一样。
阿觅靠在柱子上,看着夜空中闪烁的微弱星光,“没什么事。”
见阿觅不想说,小丫鬟也十分有眼色,去到了另一边站岗。
夏羽在回到祠堂后,就看到苏黎安安静静跪在夏雨嫣身边,她脚步急促。
“苏桃,你下午都去哪儿了!”
也不顾谢雨嫣还在边上,出声质问道。
苏黎立马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夏羽姐,我今天太累了,本想给小姐摘点花,让小姐心情好一点。
没想到我直接在假山那个洞里睡过去了。”
其实,苏黎听不到夏羽和阿觅的说话后,又退回了床边。
恰好一扭脸,床上的丞相消失了,只留下丞相夫人在床榻上躺着。
苏黎还摸了摸丞相躺的位置,冰冷一片,仿佛上一刻这里就是空的。
她知道世界转换了,也不再逗留,直接将枕头抽出,翻窗离开去往祠堂。
刚到祠堂就看到谢雨嫣跪在蒲团上,面色焦急看向门外。
看到她的一瞬间,谢雨嫣似是松了口气。
“你去哪儿了,怎么一个下午都没见到你。”
苏黎巴拉巴拉解释了解释,顺便还从伸手拿出自己顺带摘的花。
花瓣已经被碾烂,汁水留了苏黎一手。
她不好意思笑道,“小姐见谅,我睡着时可能压身下啊。”
其实,是她刻意拿着花,用手摁在架上,碾烂的。
谢雨嫣即使肚子里再怎么有气,也最终被苏黎‘刻意’的用心给打败。
“行吧,下次累回屋里睡,假山上也能睡着,着凉了怎么办。”
夏雨嫣小心接过苏黎手中的花,将花放置在一侧的水杯里,又重新回到蒲团跪了下去。
没多大一会儿,夏羽就回来了。
“好了好了,小桃也不是故意的。”谢雨嫣充当和事佬,招呼着夏羽也别生气了。
“你下次再如此,可就要罚你不准吃饭了。”
苏黎低着头,嗫嚅道:“是。”
守夜是如此漫长,好不容易熬到了东方鱼肚白,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骚乱。
紧接着一声声急促的“不好了”将整个丞相府唤醒。
秋水正在小鸡啄米的点头,听到震天响的喊叫声,下意识抖动身子,身体不稳,直接栽倒在地上。
夏羽在一旁想要伸手去扶,就听到“不好了”的嘶吼声正朝祠堂方向接近。
谢雨嫣在苏黎的搀扶下站起身子,眸光锐利看向院中大门的位置,清辉正守在门前,往远处张望。
“不好了,小姐不好了。”
来的人是府中的门房,由于太过匆忙,他的面上沾染了些许泥土,头发凌乱,额头也被磕烂了一个口子,鲜血混着泥土粘在他的伤口处,看起来狰狞又狼狈,鞋子也跑掉一只。
“怎么了,这么着急。”清辉在门口问了一句。
门房理都没理他,径直朝谢雨嫣跑去。
“小姐,小姐。”
“怎么了,这么慌慌张张的。”谢雨嫣走到院中,站在门房面前问道。
“靖远侯府的小侯爷,他...他....”
“他怎么了,你说啊。”秋水本就睡得迷糊,又摔了一跤,正愁着一肚子火没地方发呢。
苏黎似乎预感到接下来的事情,她心下一沉。
只听到——
“他病死了!”
“什么!”
院子里的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你说谁死了?”
夏羽站在一旁质问道,她注意到谢雨嫣红润的唇褪去了血色,惨白一片,连忙上前搀扶。
“大清早的,好好说话!”
“就是小侯爷死了,今儿一大早没得!”
“外面都在传,是咱们家小姐克死的。”
“靖远侯一大早就进宫面圣了,不知道要干什么!”
“小姐,您想想办法啊!”
门房的话每说一句,谢雨嫣的脸就白一个度,她的眼睛里蓄满了累与痛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止不住的滑落。
她颤抖着干涸的嘴唇,缓缓转过身子看向祠堂正中央丞相的牌位和棺材,喃喃道:
“父亲,终究是嫣儿没用,护不住丞相府。”
“父亲,嫣儿无用啊!”
随着一声惊呼,谢雨嫣两眼一闭,直接昏倒在夏羽的身上。
“小姐!”
“小姐!”
“快请府医!!!!”
“小姐你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