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了的李无疾怔怔的坐在榻上,撇着小嘴眼巴巴的望向敞开的房门,十分希望宋云珠或者李安君能从外面走进来对自己说一句:无疾,你醒了。
良久后,只有初秋的凉风从窗户处钻了进来,失落的李无疾裹着被单爬到榻尾,胡乱的套上襦衣、穿上长袴,再趴着挪到榻边穿上木屐,提着袴边的布带出了东夹间。
李无疾先是用胳膊顶开西夹间的房门,见李安君不在,又赶忙去院子中找,一出堂屋便看到了从东厨里冒出的白烟。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内心高兴的李无疾当即拽着布带跑进了东厨,倚在正在烧火的宋云珠的背上一遍遍的喊着阿母。
宋云珠温柔的拽过李无疾,见他襦衣松散的套在有些凉的身上,长袴上的布带也没有系上,赶忙帮他整理着衣衫问:“醒了怎么不喊我,现在天有些凉了,稍不注意就可能要生病的。”
“阿母,我以为你不在呢,我昨天一天都没有看到你,我原本想等你回来再睡的,可我实在太困了。”垂着头的李无疾偷偷抬眼瞧了一眼宋云珠回答。
宋云珠听后捏了捏李无疾的左侧脸颊讲:“要是我不在,还会有你姑姑或者四叔父在,我们不会把你单独留在家里的。只要你喊一声,总会有人出现的。等我做好饭,咱们一起到碾场去,我今天不下地,会有一天的时间和你在一起。”
高兴的李无疾不等宋云珠把长袴系好,便开心的转起了圈圈,原先缠在一起的布带很快散开,长袴瞬间滑落到了脚脖上。
宋云珠当即笑了起来,大笑着重新帮李无疾把布带系好,随后让他先去院子中玩。
李无疾蹦跳着走开,又很快皱着眉尖回到宋云珠身旁问:“阿母,你刚才说了姑姑和四叔父,怎么没有提婶母,她要离开我们了吗?”
宋云珠闻言愣了片刻,然后转着眼珠瞅了瞅被白烟缠住的房梁解释:“无疾,你次叔父前一阵给你婶母写了信,想让你婶母去外地找他。等到下个月或者下下个月,你婶母就要去外地了。”
“那…那…还回来吗?会不会和舅父一样,说着回来却从来没有出现过。”李无疾满脸不高兴的继续问,明亮的眼睛中染上了些许水汽。
有些被问住的宋云珠只得继续扯谎:“这个不好说,你次叔父说他在外地发了财,暂时还不想回来,要不然也不会让你婶母过去。”
李无疾显然对这个说辞不满意,固执的小人儿揪住宋云珠手中的烧火棍不依不饶的问:“阿母,我舅父不回来,是不是也发财了?”
“应该是吧,不然的话,他早就回来了。无疾,你先到一旁去,让我看看粟米粥好了没?”宋云珠说着站起了身,先是把李无疾打发到院子里,然后掀开木盖用杓舀了一碗粥给李无疾晾着。
在院子中追着狸跑的李无疾很快忘掉了刚才的烦心事,在喝了粥、吃了鸡子后,跟着一手抱着陶罐、一手拎着篮子的宋云珠去了碾场。
除了李迎、李衍和三个孩子外,李缓也在,他在接过陶罐后笑着摸了摸李无疾的小脑袋解释:“我阿翁怕你们忙不过来,特意让我来帮你们。”
“真是麻烦你了,我带的饭多,你再来吃点吧。”宋云珠忙笑着邀请李缓。
李缓摆着手拒绝,随后接过李安容手中的木杈,和接替了李安君的李衍一起继续往石磙旁铺黍穗。
因为有了板车,干活的速度快了许多。等到许萱、李安君和李安容以及围在一旁又吃了起来的孩子们吃完,所有的黍穗都已经挪了过去。
此时的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李无疾和李兴正仰着头讨论这轮红日像朹(gui,即山楂)还是像柿子。
俩人争的面红耳赤,各自生着闷气坐到铺在桑树下的席子上,互不理睬对方。
李迎见状把另外一张席子挪了过来,脱掉李昭和李嫱脚上的麻布履,让俩人在两张席子上趴爬着玩。
李昭见李嫱爬到了李无疾的腿边,也“啊…啊…”喊着追了过去,却被李兴一把抱在了怀里教训:“昭儿,我是你兄长,你得向着我。”
听不懂的李昭急着想从李兴怀中脱身,机灵的学着李迎的样子点了点头,在李兴心满意足的放开自己后,连忙迈着凌乱的步伐钻进李迎怀里。
被气到的李兴站起身跺了跺脚,不满的轻哼几声后跟着宋云珠她们去翻黍穗,只不过大人用的是木杈,而他是用手。
落在黍穗上的露水很快被升高的太阳蒸干,李缓和李安容一起把麻绳绑在了石磙的木架上,然后穿过黄牛的身躯,把缠着麻布的那部分套在黄牛的脖子上。
李缓扬着鞭子跟在黄牛的身后,“哞哞”的叫声吸引了不少孩子围在一旁好奇的看着。
除了看孩子的李迎,其余人一起拿着木铲把碾过的穗头不停翻面,直到上面的籽粒完全脱落。
直到一个时辰后,气喘吁吁的黄牛才得以停了下来,宋云珠怕它会累出个好歹,便让许萱把它送回家歇着,换公马来碾场拉车。
期间有三四拨人来问什么时候能把石磙腾出来,怕李安容忘了的李苗忙跑过来讲自己家已经占住了。
有想耍赖的男人调笑着说李苗胡诌,有些害怕的李苗只好向李安容求助。
“叔父,确实是苗儿家占住了,你要是想用,还是跟苗儿的阿母说一说吧。”李安容走过去站到男孩面前说。
在五井里,如果田红夫是最擅长跟人吵架的,那李苗的阿母就是最喜欢跟人动手打架的。
男人闻言,识趣的摸着鼻子离开,他可不想落个跟女人打架的名声。
李苗连忙谢了李安容,并再三保证等家里的枣熟了,一定会给他送枣吃。
李安容不在意的笑了笑,拿过簸萁开始往布袋里装黍米,只是黍米粒太小,越到后面越难从土里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