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两人一个都不好说服。
“密谍又怎么样?士卒又怎么样?许你父子两个练,不许我练来防身?”
刘盈已经整一个苦瓜脸了,“母后在想什么呢?隔壁那位除了父皇宠爱,又有几分本事,戚鳃又哪比得上大舅?”
“哦,你倒是挺放心啊。”
“长乐宫的营建是我操作的,那地道是留给您老人家的。戚姬那座殿的地道连着的可就不是她能知道的地方了。这些安排我来做,您老人家要是得空,我另有要事难以处理。”
“原来是长本事了,怪不得瞧不起娘?”吕雉话里继续夹枪带棒的。
“不敢不敢,可是母后啊,昌平君扶苏事在前,此时做的越多,未必就越好,以静制动,调和阴阳才是正理。”
“你倒是一点不担心那没良心的把我们娘儿几个丢下。”
“我对父皇有信心,只能说那时候他什么人都能丢,爷爷都丢了,我们几个也没什么好多说的。没准这次出巡,黥布组织一场刺杀,我们就能见到好戏了。”
“黥布欲反?那你也不提醒下你父皇?”阴阳怪气的,吕雉这会看戏的本能都高过对丈夫的担心了。
“没有实据,随口说的,反正母后不也看他不顺眼。所以说啊,我对父皇很有信心,虽然和母后被打击的信心不一样。而今天下半数赀财流入我手,母后为什么要担忧呢?”
“胡亥那可是七国精华聚于一身。”
“所以亡于外,而非亡于内。”
“怎么不算亡于内呢,你那赵高,难道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这是在指张良。
“先生为什么不是李斯呢?就算不是李斯,胡亥被蒙蔽了,难道母亲认为自己也是辨不清优劣,俱被蒙蔽了?”
“不好说。”
“哈哈,母后是觉得我得罪太多人了,可是我得罪的那些人,他们有力量吗?”
无农不稳,无工不富这是这些汉帝国的统治者们很容易就能看出来的问题。如今天下田亩充裕,而人口稀少。有万贯家财又能一人耕作千亩吗?佃耕关系稀少的情况下,靠持有大量土地收租兼并是不存在的。地方豪强赖以为生的正是工商业,而刘盈就在掘他们的根。
“这条路,你打算继续走下去。”
“正是,所以希望母亲帮助我走下去。”
汉初功侯143人,加上宗亲已经到达邓巴数的极限。若是讨论郡县守佐官以及三公九卿以下佐贰官,各级中央任免官吏足有数千之多。放到后世这就是中管干部,他们的人事权本身就是政治的最主要组成成分之一,但是刘盈不想管,也没本事管。他就一大学生而已,在这种位置上诗都没法念。至于全丢给萧何,怎么说呢,现在其实也是这么运行的。但是萧何是刘邦的亲信,也只是刘邦的亲信,总不如母亲可靠,而且历史经验表明吕雉基本挑得起这个担子。和张良聊过这事,他表示自己还想多活两年,若是吕雉不管了后续可以把张苍调回来,那老头寿命长,熬得住。
刘盈想做的是打基础的事,改变经济基础来改造社会,最起码处理工业比处理人际关系简单多了。他现在连考评表都不敢乱定,前世是个小老百姓的他看多了统计数据雕花的乱糟事,自己更对这个社会缺乏亲身体验能做的事就更少了。而工业系统运行规章是死的,死的比活的好整。
将事情说明,吕雉玩味得看向他,“全交给我,没什么要交代的?”
“唯一要交代的,咱们丰沛老家没那么多人才。”这意思不是字面意思,而是让她对周勃等人多防备些,老乡来一刀,两眼泪汪汪那可就来不及了。
“若我与萧何相左。”
“听他的。”太子监国不是皇后摄政,除皇帝之外的最终决定权在他这。
“那与现在有什么区别吗?”
“今日来聊这些事只是为了母亲和姐姐知道我的抱负和目标,不要什么事都只顾自己闷头去做,觉得旁人提供不了什么助力。尤其是母亲,戚姬和如意的事我会处理好的,不必担忧。”
刘盎在一旁摆手,“别和我说,我就是来陪伴母亲的,你说的那套经济影响社会,社会决定政治的东西我一个字都听不懂,母亲管什么更不是我能操心的事。”
反正这几天干的事已经是孝掉大牙了,那在刘邦还活着的时候就做剖分职权的准备也算不上出格了。其实皇后懿旨本就有效力,只是低于监国太子制书。如今限制吕雉权力的并不是丞相府的封驳之权,那对圣旨也是同等效力的,反而就是刘盈在局限她的权力。刘盈是不可能交出财政权或是重大法令发布权的,但是人事权拿出来给吕雉分担一点,让她减少些胡思乱想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这是一场交易,对自己家人谈的交易,所以刘盈很尴尬,他要用中层人事权换取吕雉不做出格残酷之事的承诺,当然真正的交易会在他即位之后完成。那时他会发布废除肉刑的诏令,来宣布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如何界定出格。但此时这个承诺也并非无效,什么事是凌虐人是侮辱人,是类刑罚的残酷之事是客观的。缠足为美的年代女儿也会哭。别说大儒,就算鞑子也知道缠足是残酷的。
正因为这是一场交易,他才必须拉着刘盎,显示这是一家人,以天下为家的汉室最高贵的一家人的私事。刘盈和吕文刘煓,包括刘邦都相处很好,但是和吕雉之间总免不了尴尬龃龉,也是很没有办法,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些,以至于很难自然地相处。
尤其是此世作为穿越者的他早早崭露头角,没有了两人在刘如意戚姬的威胁下报团取暖的辛酸,自然对于那些事更加不能理解,关系也就更难处理了。
不久之后,刘盎将先前本就先由吕雉照管过的张嫣张偃也接入宫中,本人则回到宣平侯的长安府邸安心相夫,但仍然时常出入宫中,事情至此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