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站定,梁赞这时就凑了过来:
“你说谁会赢?”
看着不远处面对面站立,剑拔弩张的两人,静之渐渐皱起了眉头,甚至连刚刚上头的酒意都去了三分:
“不管谁赢,一定要快。”
“为什么?”
静之没有回话,看着二娣此时越发苍白的脸色,她无端觉得有些不妙。
梁赞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也发现了二娣的异常,于是他紧紧盯着对面的倪飞,一路蹭到二娣身后:
“娣哥,怎么站那么久还不开始啊?”
高手过招,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梁赞突然横插一脚,二娣有些愠怒,边死死盯着对面的倪飞,又偷偷一脚后撤。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踩了梁赞一脚。
“啊!”
梁赞一个吃痛,竟然直接把二娣推向倪飞。
他这一动,仿佛打响了战斗的第一枪,两人迅速交手上了。
梁赞还搁那儿杵着观战呢,下一秒耳朵就被提了起来。
他边嚎边侧头回望,发现是踮着脚,一脸怒容的静之,他眼神一转:
“不是你说要快的吗?”
静之牙根子都快磨出火星了,她扯着梁赞的耳朵快步拉到一边:
“快也不是这个快法,有时候先发制人,不是什么好事!”
“哎呦,姑奶奶,你快放开我家少爷,耳朵都要被你拧紫了!”
通财嚎得像是拧在他耳朵上一样,看着梁赞被提在空中红得透明的耳朵,心疼得不行,却又不敢上前。
梁赞理亏,一时心虚,就未挣扎。
静之没理他,眼神又一直往过招的那两人那儿瞟,一时之间这三人竟也僵持住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两人已然过了数十招。
倪飞本就心里带着火气,所以招招凌厉,直取二娣喉间。
二娣虽先发制人,却不得不先格挡下他暗含教训之意的掌法,眼瞅着他漏了下风,静之不由得又把梁赞的耳朵又往上提了提。
这个臭小子!
“静之,放手放手啊,真的要掉了!”
“哼!”
不知是听到这边的动静,二娣分了心,竟被倪飞一拳击到胸口,二娣一个侧身后退,突然面露异色。
一直观察这边战局的静之,顺着二娣的眼神看过去,原来是那倪飞的拳头。
倪飞财大气粗,五指皆带满了镶嵌着玛瑙和宝石的戒指,静之眼皮一跳,当即出声嘲讽:
“倪飞,都是赤手空拳的切磋,你还带着武器,又算什么好汉?!”
倪飞又怒又委屈,回过头痴痴看着灯下的静之:
“我没有!”
静之依旧木着脸,余光瞥到正抿着嘴忍痛的二娣,她从鼻间轻哼一声:
“你带着戒指打人还不算?人的拳头能硬过石头吗?”
“你!”倪飞的随从咬着牙恶狠狠盯着她,那眼神凶得恨不得过来咬下她一口肉。
静之稳稳的坐着,甚至拿起二娣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她浅酌了一口,才说道:
“难道我说得有错吗?”
她的话和行为,像是一盆凉水,给倪飞浇了个透心凉,当下他大手一挥,制止了欲冲上来的属下,又急又气,拔下手中十个戒指,用力塞在属下怀里,这才朝二娣亮了亮空荡荡的手,眼神却是对着静之:
“这回可以了吧?”
静之:“哦。”
她又抿了一口茶水,眼角暗戳戳朝二娣瞄去,当看到他脸上的错愕和一闪而过的羞意时,静之笑眯眯地饮尽杯中茶,又对倪飞说:
“请!”
这仿佛眉目传情的一幕,彻底点燃倪飞的怒火,他咬着牙,跟疯狗似的,转头就朝二娣攻去,二娣见招拆招,心态极稳,渐渐扭转了形势。
两人从庭下一路打到了刚刚那座木板窄桥,木板随着他俩下三路的一踢一挑晃悠个不停,木头吱呀响着,静之的心也渐渐提了起来。
可千万别断啊!
好在,二人在上面过了几招,就跃到对面去了,她快步跟了上去,刚要过桥,一随从却直直站在桥头,伸手拦住了她。
“让开!”
她边说,眼神边往二娣的背影瞅,生怕他一个不小心被击中,那随从却是两掌交错在身前,一副要跟她对线的姿势,静之呲了一声:
“我没空跟你打,别以为挡在这破桥面前我就过不去!”
她本想用灵力,耳边却传来围观的群众的窸窣声,静之朝左虚晃了那随从一枪,又突然朝右跑去,然后后退两步,一个冲击,直接大步越过水面,稳稳落在对面。
就这么一小会儿没关注二娣,等她站稳身子,就发现二娣情况急转直下。
他呼吸急促,吐气时不甚顺畅,有时还咳嗽两声,仿佛喘不上来气似的。
眼瞅着倪飞一个鞭腿直抽向他太阳穴,静之瞳孔一缩,脚下一点,飞起一脚,将堪堪划过二娣耳侧的脚踝用力蹬开:
“趁人之危!”
话音刚落,二娣身形晃了晃,扶着柱子就蹲了下来。
他只觉得憋闷的胸口仿佛破旧的风箱,怎么喘,都无法有效的吸进去一点气,喉咙同时一阵发痒,引得他不断咳嗽,却又缓解不了一点。
“二娣,你怎么样?”
骂完倪飞,她立刻蹲下来,扶住二娣软在地上的身子,瞧着他连冷汗都流出来了,静之心里急得不行。
她没空看倪飞是什么表情,抬头就朝梁赞呼唤一声:
“梁赞,还不快过来!”
“原来梁师父有病在身。”
倪飞被静之骂得抬不起头,只是远远看着,不敢凑过来。
梁赞一把推开还想挡路的随从,三步并做两步,也跃了过来,同静之一起架起二娣的肩膀,扶他站了起来。
此时他心里又愧疚又气,恨不得穿越时空,把他刚刚那句对倪飞挑衅的话收回去,不过罪魁祸首,不还是那个倪飞吗?!
好家伙,越来设的是鸿门宴啊!
就这么短暂的一瞬间,梁赞幡然醒悟,于是忍不住讽刺倪飞一句:
“不然的话,你还能站在这儿吗?!”
二娣这时都倒腾不上来气,捂着胸口,竟还虚着语气骂了一句:
“多嘴。”
静之瞪了他一眼:
“还说话!你也闭嘴!梁赞,快去叫大夫,要快!我先带二娣回去!”
说罢,她拉起二娣虚软的胳膊就往她肩上搭,然后一个用力,就将他背了起来,转身就跑。
“公子,追吗?”一随从紧紧盯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边挪到倪飞耳旁询问。
“啪!”
猝不及防,倪飞一个嘴巴子就甩过来了。
“你觉得我有脸追吗?……滚!”
……
……
“嗬……嗬……静之,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生平第一次被女人背,还被她看到他的狼狈,喘不上来气的二娣突然觉得他有些丢脸,于是挣扎着身子就要下来。
怎料静之一手往后拖着他的身子,一手握住她肩上的大手往前用力一扯,二娣原本虚虚抵着她背部的身子,这回严严实实贴上了。
“能个球!你都喘成这样了,还是别说话了,很快就到,别怕!”
等跑到阴暗处,她咬咬牙将灵力附着在腿上,刹那间,奔跑的速度加快得不是一星半点,二娣觉得颠簸都少了,迎面而来的风却更大了,整个人仿佛都飘起来了似的。
他心中暗忖,难道,她竟是连轻功也会的吗?
下一秒,却又被扑面而来的冷空气激得咳嗽不止。
“二娣,把头埋在我肩上,快!”
听到他咳嗽,静之脚步一顿,急急交代。
“嗬……嗬……男女……咳咳咳……授受不亲。”
静之脑门青筋直跳,放在他身后的小手狠狠抽了一下他的屁股,又开始快速跑了起来:
“臭弟弟,现在可不是犟的时候,喘不上来气,是会死人的。”
她的声线开始颤抖,甚至带上了微不可察的一点哭音,眼圈又渐渐红了。
这种即将失去爱人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想起林风渡劫的时候。
那种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的时刻,她不想在体会了。
残存的酒意已经被这凉风和他的危急的状况压下,此时她脑子里的弦绷得紧紧的。
突然,两大颗热泪划过她的鬓角,随着疾风,重重打在二娣的脸上,他愣了一下,就连急促的喘气声都滞了一瞬。
他竟是……又惹她哭了吗?
仿佛丢了脸,他也没擦去他脸上的两滴泪水,只是缓缓将头埋进她的肩窝,好一会儿,才闷闷说了句:
“……对不起。”
静之呼吸跟着一滞,仿佛又回到了撕心裂肺的那天,林风去世前跟她说的那句对不起,仿佛与他现在说的话重叠在一起,她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不许说这句话,我会救你的,我一定可以救下你的!”
说是这么说着,她的声线却抖得更加厉害,无尽的恐慌从各个角落瞬间占满她的脑海,理智渐渐褪去。
她脚下一点,带着二娣渐渐升空,朝远处黑暗中,唯一亮着灯牌的乐丰年飞去,又一手向后握住他的手腕传输着灵气。
二娣稍微缓解过来一点,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就算是轻功,也不至于一点颠簸也无, 而且,他只觉得有一股暖流从手腕处传入,缓缓淌过他的胳膊,又流进他体内,不止胸口的憋闷缓解了一点,就连被夜风吹得冰凉的身子都暖和了不少。
她这是……在给他传功?
她还这么小,哪有几年功力可传,二娣心疼得不行:
“嗬…………静之……不要…….嗬…………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边说着,他边扭动着手腕,他这一动,皮肉之间的紧贴松了许多,静之被迫切断了灵力传输。
她眉头拧得都快起球了,但见他喘气声稍稍平稳,她也没有强求。
只是把他又往上顿了顿,两手死死勾住他的腿弯,飞得越发快了,恨不得一下就能闪到他的小床上。
不过也相差无几了,戏班子本就坐落在护城河边,酒楼在城楼中心,不过几里距离,她脚程又快,不到一会儿,静之就飞到了乐丰年的后门。
索幸现在天色已晚,她飞得迅速,今晚又恰巧穿着一身深色的衣服,应该没什么人看到他们。
一落地,她打横抱起面色如纸的二娣,径直朝内室跑去,边跑边说:
“我觉得值,那就值。”
边说着,还边朝在她怀里愣住的他试探性问了一句:
“你觉得呢?”
她低头瞄他一眼,却见他突然侧过头挪开视线,嘴巴紧紧闭着,显然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静之眼里的光瞬间又黯淡了下来。
到底什么时候,他才能不把她往外推呢?
很快,就到了他的卧榻旁,静之轻轻将他放下,忍不住又关心一句:
“怎么样,还好吗?”
看她急得眼眶都红了的样子,二娣心里一揪,却是别过脸不去看她,嘴角一扯:
“暂时死不了。”
“你!!!”
静之看他那副无所d谓和抗拒她的样子,恨不得捶他两拳。
又见他胸口略微急促起伏,还不时咳两声的病秧子样儿,她着实不敢动他分毫。
要是一拳捶死了怎么办?
心疼的,不得还是她嘛?
她紧抿着嘴,强硬地扯过他推脱的手,闭着眼,又给他传了一些灵力,等他面色好看一点,她才站起身来,朝外面走了出去。
“我出去看看梁赞找大夫来了没有,你先休息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