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涌动着强大诅咒气息的黑魔法书籍随处可见,被翻阅凌乱的纸页静静地散落在地板上。
一串串代表着家族禁地的钥匙在指间碰撞时叮当作响,以及宛如座座小山般的珍稀藏品像是不值钱的垃圾堆积在地窖不起眼的边边角角时,我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一个现实。
——强大,傲慢,疯狂,世代辉煌的弗罗斯特,终究败给了时间。
圆的轨迹再次缝合。
没有人能打破这个循环。
过往种种犹如幻灯片在眼前一幕幕闪过,我闭上眼眸顿了顿,再睁开时已然清醒万分。
或许是天性使然,那丝浅薄的悲伤最终也如一颗石子落入湖中,只是溅起一抹极淡的涟漪,便再也激不起半点波澜。
事实上,我根本算不得是一个合格的弗罗斯特。
没有对既定结局的偏执反叛,没有将自我和生命全部奉献于家族的忠诚,也没有对未知事物废寝忘食求学若渴。
哪怕出身于研究时间转换器的世家,父亲还是家族中一等一的天才,但我关于时空方面的天赋和研究却始终不过尔尔。
大抵是对过去抱有遗憾的人,才会拼命想逆转未来,可惜的是,我从不后悔。
过分强烈的执念从来都是研究时间转换器的最大动力,在宿命里流浪的人兜兜转转画地为牢,最终亲手缝合上那名为‘自我’的生命之圆。
消亡与重生,依始和落幕,如果一切不过是场永恒的循环,囚徒或信使,又有什么区别?
书页被窗外的一阵风刮的哗啦作响,我猛地抽回了思绪。
——不。
——宿命并非单薄无解。
但思虑至此,倒是突然让我想起了一些与之后要做的事有关的情况。
比如,先前那个损坏的转换器所展现的画面到底有什么含义?
鲜血淋漓的碎片,是野心,阴谋,反抗,苟且与牺牲交织的暗黑时代。
信徒的狂欢,英雄的末路,似乎是预示中的巫师未来。
薛定谔的宝箱掀起了一角神秘的面纱,吸引着旁观的人去揭开全部。
窥探命运的代价终会身缚其中,当时间的轨迹开始运转时,隔岸之人也成了箱中之物。
我做不到轻易抉择未知的走向,也不准备像个懦夫一样藏在虚幻的安全下旁观命运奏响哀歌。
所以,最应该做的是,在极短时间内拥有强大的实力。
没错。
早在初次觉醒天赋时,我便清楚自己的优势并非在时空感知,而是魔力。
一股极为磅礴奇异的魔力。
比默默然更精纯,比成年巫师更强大,并且从未有过失控。
但由于原因不明,加上家族的情况复杂,我始终不敢将这份异常摆上明面,只能想尽办法在私下练习,进展缓慢。
没想到,如今的形势在这件事上反倒成了件好事。
眼眸闪过了一丝暗流,少女毫不犹豫地转过身,背影逐渐消失在昏暗的长廊中。
命运,总要掌握在自己手中不是吗。
—
清晨,黑羽白冠的猫头鹰衔着包裹优雅地降临了庄园。
我有些吃惊地从包裹里取出信,没记错的话,这似乎是家族出事后收到的第二封外界通讯。
上一封还是在七月初。
我至今还清晰的记得那一天的场景。
那时我正和墙上曾曾祖父的壁画聊着天,不止一遍地吐槽家族如今空寂的像是栋鬼宅,这是实话,整个巫师界应该也找不出一个比弗罗斯特家族更好当的家主了。
自二十世纪巫师界动荡以来,隐居避世便使得弗罗斯特家族几乎省去了普通纯血家族所需的一切阴谋纠纷与站队合作。
如今,我甚至连交几个纯血朋友的出门社交小目标都不必有。
独自在古堡的几个月里,除了偶尔跟画像聊天时想起自己如今是孤身一人而略带感伤外,可以说是与先前毫无区别。
依旧是日复一日的研究,学习,试验新咒语,或许现在还要再加上一条——关于黑魔法的探索。
当然,时间并没有等我太久。
在这么散散漫漫地度过了小半年后,新的问题终于明晃晃地摆在了我的面前。
我即将要过十一岁的生日了。
这同时意味着一名巫师生涯的正式开始。
但面对家族如今惨不忍睹的现况,我根本无法像父亲他们那样在家中依靠长辈与藏书进行学习——
当然,往深了说。
时空转换器也并非我的强项,如果当初的目的是为了死守老宅一辈子,我又何必做这么多安排促成如今的局面。
最重要的是,最后一次。
不能失败。
我敛下眼眸,思索着选择霍格沃茨或是德姆斯特朗两所魔法学校中的一所。
论魔力发挥,鼓励使用黑魔法的德姆斯特朗显然更胜一筹;但若论起未来走向和家族生意往来,英国对转换器的需求对比其他国家可以说的上是一骑绝尘,据家族秘信称,其魔法部常派专人进行时间转换器的相关保护和秘密研究。
没有一个少年会甘于平庸,尤其对天赋超然又充满野心的人来说。
德姆斯特朗或许更易隐姓埋名,但我想做的仅不过是相较而言的蛰伏——在羽翼未丰之时。
而家族的名号则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刻发挥重要的助力。
弗罗斯特家族曾是相当的赫赫有名,天才遍地可见,出世之时也必不会无人问津。
帕拉瑟这位历史上着名的炼金天才就可以说是其中之一。
虽然他成名之后坚持要随母姓,但以前的纯血观念并未如此偏激,家族也未加阻挡地同意了他拥有两道姓名,弗罗斯特家族向来看重天赋异禀的人,对待天才往往偏爱有加。
所以,父亲也算是其中个例。
一个被家族放弃的天才。
言归正传,家族人丁不在,但我的计划还需要更多助力,借由弗罗斯特这一副华丽腐败的空壳去诱惑猎物再合适不过。
只是如今筹码太少,无非能做到物尽其用。
世代交好的其他势力,还是流落在外的血脉?
少女靠在窗边垂眸沉思,样子像是陷入了某段记忆中难以自拔。
小精灵犹豫着走了过来,在几步之外停了下来,我半抬起头,余光扫见这段不同以往的距离,并未说话。
“小姐,庄园最外围的保护魔咒已经打开,猫头鹰信件送达,请继续吩咐科克。”
年迈的小精灵向他的小主人施了一个标准的仆人礼,九十度的脊背看上去恭敬而卑微,可惜高座上的少女并未转头。
“准备午餐吧。”
看来,也该适应这一切了。
我拆着霍格沃兹的录取通知信件缓缓想道。
比如如何将从小到大的朋友一点点分割成规则之内的主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