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
广州城北的越秀山,城墙上的镇海楼,平南王尚可喜,正带着一批心腹将校侍卫,亲自察看城外的敌情。
这个老武夫,打了一辈子的仗,经验丰富的很,同样是谨慎万分,做事滴水不漏啊。
善游者溺于水,善战者马革裹尸,尚可喜能在皮岛众将里面,生存活下来,就是因为做事谨言慎行。
“平南王”
不一会,定西将军爱阿星,也带着几个心腹侍卫,爬上了五楼,对着老狐狸尚可喜,拱了拱手,打了个招呼。
舒穆禄爱星阿,满洲正黄旗功勋后代,根正苗红的满清女真人,其父是一等公塔瞻,爷爷是清朝开国元勋扬古利。
顺治四年的时候,他老子死了,爱阿星袭封袭一等公爵,顺治八年,授领侍卫内大臣,是福临的心腹大将。
但是,他在平南王尚可喜面前,也是一个小字辈,毕竟尚可喜是其父塔瞻的同辈人。
8月的时候,爱阿星、尚可喜和耿继茂,广东满汉三巨头,合兵北伐广西,其实最吃亏的就是爱阿星。
攻城最积极的,伤亡最重的人,也是爱阿星的部下,因为两路大军的尚可喜和耿继茂,不怎么给面子,只是配合攻城而已。
等到朱雍槺干掉贵阳,领着大军南下的时候,尚可喜和耿继茂跑的最快,更狠辣的是耿继茂,直接跑路逃亡福建。
“哦,定西将军来了”
端着望远镜的老武夫尚可喜,正看的起劲,听到声音一会后,才回过头看了一眼爱阿星,随意的回了一句。
然后就没然后了,回过头继续察看城外的军情,更是把目光看向西山,那里才是重中之重啊。
他自己是平南王,旁边的爱阿星就是一个一等公爵,只不过头顶上,多了一个定西将军而已,没啥大不了的。
天底下的武夫军阀,都是他娘的一个德性,有兵有钱粮就是大老爷,出身辽东的武夫更是如此,把兵马看的比身家还重要。
去年,满清的西征大军,十多万人,基本上死绝了,平西王吴三桂没了,征南将军卓布泰也没了。
如今,贵州省被明军攻占了,多尼、罗托和尚善,一个个都没了,满蒙汉精锐,至少没了十万以上。
手握一万多老精锐的尚可喜,如今豪横无比,凭什么多看爱阿星一眼啊。
要知道紫禁城的满清朝廷,也是混乱不堪啊,强势的顺治皇帝,死了几个月,新皇帝就是个奶娃娃。
“咳咳”
等了一会,发现尚可喜还在专心察看城外军情,不怎么搭理人,爱阿星的护军统领毕力克图,有点不耐烦了,重重的咳了一声。
自从来了广东以后,他们这帮正黄旗的将校,就是一肚子邪火啊,一个平南王,一个靖南王,太不给脸面了。
如果是十年前,这帮汉人狗奴才,哪里敢如此跋扈,肯定是哈巴狗一样,低声下气,摇尾乞怜。
他们的头子爱阿星,出身上三旗的正黄旗,奉了大清皇帝的皇命啊,亲封的定西将军,凭什么受此冷遇。
“呵呵”
老狐狸尚可喜,听到咳嗽后,眉头一挑,放下手中望远镜,交给旁边的心腹班际盛,瞟了一眼毕力克图,会心的呵呵一笑。
“年轻人,火气很大啊”
“广东地处沿海,气候炎热,你们这些来自北方的贵客,该多喝喝广东的凉茶啊,去去躁火,调和一下”
平南王尚可喜,今年55岁了,18岁从军杀敌,征战沙场37年,像眼前的爱阿星和毕力克图,都算是小字辈,一点都不过分。
他堂堂三顺王之一,满清帝国的三朝元老功勋,有身份有地位,还有一大堆骄兵悍将,全是跟了几十年的核心老部下。
自从辽东鹿岛投诚满清后,他跟着皇太极从关外杀到关内,再一路杀到广东,战功赫赫,功高盖世啊。
眼前的毕力克图,一个小小的护军而已,也敢站出来挑眉毛炸毛,想找死吗?
别说是旁边的爱阿星,就是靖南王耿继茂,在尚可喜面前,也不敢炸刺啊,毕竟身份资历摆在面前。
“咳咳”
“平南王,城西的明贼,怎么样?”
看到老贼尚可喜,明目张胆的敲打心腹爱将,本就是有点不耐烦的爱阿星,眉头紧锁,慢慢站出来,也重重的咳了一声,抱拳拱手问了一句。
心中非常不爽啊,眼前的平南王尚可喜,当真是倚老卖老的老狗贼,总是喜欢用身份去压制别人。
同时,心中更是悲哀不已,多事之秋啊,如今在西南三省,满蒙太惨了,损兵折将七八万,全是满蒙精锐兵马,死一个少一个。
出身关外的女真人,更清楚天下的格局,满清之所以能入主关内,能稳坐头把交椅,靠的就是武力,手中的刀把子。
更恐怖的事,朝廷的格局,也是一塌糊涂,强势的顺治已死,新皇帝还是个奶娃娃,四大辅臣内斗不止,没有一个强势的领头人。
几个宗室亲王,还有两个异姓王,就像眼前的平南王一样,已经有点苗头了,说不定以后就是听调不听宣了。
“哎”
看到爱阿星出面了,老狐狸尚可喜瞟了一眼毕力克图,也不再揪着不放了,再远眺城外的西山,深叹一口气,皱着眉头,摇头说道:
“不好搞啊”
“看到没,城东和城西,还有这里城北,漫山遍野的赤色旌旗,连营十几里,本王保守估计的话,至少4万精锐明贼”
“还有,再看看西门外,中军大营的朱明龙旗,肯定是伪皇帝朱雍槺到了,又是御驾亲征呐”
“定西将军,你再仔细看一看的话,就会发现,西山上人影晃动,号声滚滚,应该是明贼在搬运火炮”
“老夫要是没猜错的话,朱贼手下有能人呐,说不定就是十年前的余孽败将,当年老夫攻城,就是在西山上架设炮阵”
说起外面的明军,老狐狸尚可喜立马变了个人,表情专注,态度严谨,一丝不苟。
太明显了,明军兵马一到广州城,就把重兵布设在西城外,特别是西山上,兵马围的水泄不通,有能人呐。
当然了,最让尚可喜担忧的,就是伪明的新皇帝朱雍槺,死在这个人手里的清军,数不胜数,且一个个都是老武夫。
这时候的尚可喜,其实有点怀念朱由榔了,怂的一比吊糟,那时候的明军,等同于乌合之众,否则他也拿不下广州城。
当年在关外的时候,桀骜不驯的三顺王,一直跟着皇太极打仗,南征北战。
北打蒙古,南打朝鲜,东干明军,一个个手到擒来,归根结底,还是皇帝御驾亲征,令行禁止,号令如一。
“对了”
“定西将军,你找老夫有啥事,有话就直说了吧”
感慨了一番后,尚可喜才回过头,看了看发愣的爱阿星,随意的问了一句。
这帮清军逃回广州以后,耿继茂直接带家眷跑路了,尚可喜负责镇守北门和西门,爱阿星的兵马,镇守东面和南面。
同时,广东水师总兵许龙3千,广州水师总兵苗之秀3千,驻守在城南外的珠江,负责巡视水道。
这时候,爱阿星没有巡视城墙,而是跑来这里,难不成有什么想说的?还是啥机密啊。
“哦”
“平南王,你看,,”
沉溺于悲哀,被尚可喜点醒的爱阿星,立马回过神来,哦了一声,随即又左右看了看,好像在说,人有点多啊。
“呵呵”
“行吧,你们先下去吧,去4楼巡视”
老贼尚可喜心领神会,呵呵一笑,大手一挥,下令麾下的大将,连登云、班际盛、田得功、张九成等人,先到楼下去巡视。
看来这个爱阿星,有点私货啊,想私底下好好探一探,当然了,尚可喜也是巴不得了,毕竟城外的明贼势大。
“你们也下去吧”
看到如此豪爽的老贼尚可喜,爱阿星感激的看了一眼,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同样一挥手,示意手下的毕力克图、费雅思哈和哈山,全部离开这里。
“咳咳”
待众人离开以后,镇海楼五楼,就剩下两人了,定西将军爱阿星表情一肃,咳了一声,拱手说道:
“平南王,这里就咱们两个人,本帅性子急,就直说了”
“征战沙场,攻城守城,你都是老行家了,如今的形势,你也看的很清楚,明贼势大,兵多将广,咱们势弱,兵马严重不足”
“你我都应该知道,如今城外的明贼,跟去年的明贼,其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可谓是士气如虹,胆气杀气冲天啊”
“想一想,年初到现在,平西王,征南将军,阿尔津,富喀禅,巴思哈,还有多尼郡王,尚善贝勒等等”
“仅仅一年时间都不到,十几万满蒙汉精锐啊,一个个沙场老武夫,就这么割草般,全没了”
说完后,爱阿星脸黑如炭,也是心有余悸啊,不算不知道,一算吓死人。
满蒙汉精锐,还有一大堆绿营,全国至少百万以上,但也禁不住这么糟蹋啊,兵马又不是野草,大风一吹复活不了。
别说什么沙场老武夫,什么百战精锐了,一个个久经沙场,在伪皇帝朱雍槺面前,那都是浮云,统统被干掉了。
当然了,云南和贵州的大战,爱阿星没有参与,只是知道惨败覆没的结果,其中战役过程不清楚。
但是,上个月的梧州府,一场围攻战下来,沙场老武夫也是胆寒了,几倍的兵力,城墙都破了,最后愣是没有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