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那头静默了片刻。
傅则越见温以宁没有吭声,便开口问道,“怎么了?”
温以宁在原地缓缓的蹲了下来,抱着膝盖缓缓的把脸给埋了进去。
原本克制的委屈像是打开了匣子一般冲撞了出来,她埋头啜泣起来。
等差不多哭完发泄后,她已经基本上冷静了下来。
和她打电话的人不是别人,是傅风眠的小叔叔,不是什么普通人,不是她能轻易攀上,也不是她能够轻易倚靠的人。
方才是她失态了。
轻声说,“小叔叔,衣服就不要了,你帮我扔了吧。”
男人也没恼,依旧是低低沉沉的哄着她,“乖,告诉我,你的位置。”
人在委屈的时候,最受不了的就是安慰和哄慰。
二十分钟后。
一辆黑色的库里南就在人烟稀少的路边停了下来。
身材格外挺拔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大约是走的急切,额头上的发丝都有几分凌乱,随着走动,衣袖小幅度的摆动着。
男人走到那蹲在地上人的面前。
“宁宁。”傅则越在她面前也微微弯下了腰,修长的手指撩起她垂在耳畔的发丝,微微红肿的脸庞露在他的面前。
“温家的人打你了?”
男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依旧是轻轻柔柔的,她没有抬头,以至于都没有看见此时此刻,他的身后仿佛张扬着某种凌冽的血腥气场。
她小声的“嗯”了一声。
“你有还手吗?”
她摇了摇头,缓缓抬起埋在膝盖上的脸。
打她的人不是别人,是温母。
就算没有生恩,也有十八年的养育之恩,她若是还手,光是流言蜚语都能淹死她。
她咬着唇,柔柔弱弱地喊了一声,
“小叔叔。”
丝丝缕缕的发丝黏在她的脸上,睫毛上也是湿湿的,脸上还有将干未干的泪痕,像是哭过一般。
温以宁是个美人,美人总是惹人怜惜,这落魄的美人,更加惹人心疼。
“还能站起来吗?”
她尝试了一下,不太好意思的开口,“腿软了。”
话落,男人就伸出手臂轻易将她横抱了起来,随后放在了库里南的副驾驶的位置上。
这个过程连三十秒都没有,快到她几乎没有反应。
虽说这不是他第一次抱着她了,但这剧烈的存在感还是让她心神为之一震。
每次看见傅则越她都是无比紧张。
偶尔她都不知道是因为天然对长辈的恐惧,还是因为傅则越本身。
现在坐在傅则越的车上,她突然间有点后悔,她不该贪图那一点点的温柔和宠溺的。
一旦沉溺在这个温柔里面,轻易就会被溺毙。
这个男人是个危险至极的男人。
虽然他表面上看上去很好相处,但谁都知道,最不好相处的人就是他了。
男人坐在位置上,偏过头看着她,“是阮籍打的你?”
她点了点头。
男人没再说什么,只是眼底藏着深深沉沉的阴暗,温家,真是活腻了。
傅风眠追去找了十分钟,都没找到人。
他觉得奇怪,这么短的时间她能去什么地方?
他犹豫了一下,从通讯录里面找出林霏的号码打了过去,问,“宁宁有过来找你吗?”
林霏有点想骂人,这从她家离开都不到两个小时,这人又不见了。
“你很担心她?”
“我当然担心她。”
上一回她是不清楚情况。
现在知道了是温家的人在欺负她,她怎么可能再替人遮掩。
没什么好气的回,“她人不在我这儿。”
傅风眠疑惑,这么短的时间她究竟能够去什么地方。
但是更多的是担心。
在回公寓的路上,途径一家药店的时候,傅则越把车停了下来。
“等一下,我去给你买点药。”
“不用了,我冰敷一下就行了。”
“如果你的脸上留下疤痕了,那我可能会控制不住——”
说到这里,那宛如琥珀般的眼睛就像是啐上了冰晶,眼底仿佛有着刺骨的刀光剑雨。
温以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周遭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她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磕磕碰碰的问道,
“小叔叔,什么?”
“没什么。”
男人垂眸敛下了眼底的暗芒。
她是温家的小公主,那就只需要永远做小公主就行了,这些事情没必要告诉她。
男人没说,已经自顾自的推门下车了。
他方才没说的是,如果她的脸上真的留疤了,那他可能会真的忍不住对温家的那几个人下手。
男人的态度非常的强硬,温以宁自然是不敢把命令指挥到高高在上的傅则越的身上。
不到十分钟,傅则越就买了药膏回来,顺手还买了棉签。
“把脸伸过来,给你上药。”
温以宁哪里敢劳烦高高在上的傅少爷给她上药,连忙开口,“小叔叔,我自己来吧。”
男人拧开药管,挤出一点药膏在棉签上,淡淡说着,“这里又没有镜子,你怎么能看见自己的伤口在什么地方?”
温以宁,“……”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男人又继续悠悠地说了一句,“如果没擦好,留下疤痕了,一代洛神变成了丑八怪,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遗憾。”
温以宁,“……”
他说了这么多,还找了这么多的借口,就是为了要亲自给她上药。
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觉,有点复杂。
就像是那遥远的日光和月光,短暂的照耀在她的身上。
她乖乖的没有动。
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还有那擦药的时候指尖溢出的温柔,让她下意识的想要碰触,只是很快就制止了这个念头。
冷不丁的男人突然间开口说道,“你的心脏跳的有点快。”
温以宁,“……”
在她紧张到不行的时候,男人突然间轻笑了一声,“骗你的。”
温以宁,“……”
她不知道对傅则越来说她究竟意味着什么。
是那只实验室里面可以逗弄的小白鼠,还是一个遭遇横祸的可怜的假千金,只是最近心情好,所以逗弄一下。
她看不透他。
当然了,整个京城里面也没几个人能够看得透他。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远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