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线?”明啄面色铁青,看着眼前从他周围穿透而过的银线,不由问道:“你怎么会?”
“自是你父亲教的。”宋诗白保持微笑不变。
千机线是明家独家绝学,历代家主不断完善而成。制成千机线的工艺不同,制成的效果,使用的方法也不同。例如,宋诗白所用的这一套千机线,原材料是千年玄铁所制,经过墨家工匠们独特的工艺打磨,制成比头发丝还要微小的铁线,之后再将那些铁线浸泡在由特殊材料制成的银水里,浸泡三年。之后,这些“银丝”便有透明的效果。最后将这些银丝装束在孩童巴掌大的铁球里。促动机关,以内力驱使之便可杀人于无形。
而明善所用的那一套,则大有不同,除却工艺之外,香料也成为了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具体方法,宋诗白已经忘了。她只知道,那些丝线的原材料是人或动物的筋脉而成,因为这样,才能更好配合那些恶心的材料为蛊虫打造适宜的环境。制成的效果也非常惊人,在丝线入“猎物”体内的那瞬间,“猎物”便可成为使用者手中的傀儡,为使用者所用。不过,这种千机线放在身边,相当于一窝蛊虫放在身边,使用者需要时时用血温养蛊虫,除却伤身之外,也很容易出现意外。基本历代明家家主都视为禁忌,除了明善这个实力格外变态的老家伙之外。
不过,明善的儿女都从未碰过这些东西。
“什么?”明啄抬眸,向来无波澜的脸上似有些错愕。他似乎从对方的话里猜出一点东西。
宋诗白托着下巴,饶有探究意味的看着他,似在观察他的反应。忽然,她莞尔一笑,伸手握住明啄那双白皙分明的玉手,哄劝似的问道:“说说看,你想到了什么?”
明啄垂眸,瞧着纤细有力的紧握着他那只手,思考一会儿,紧紧反握。低头浅笑道:“这不重要。我只需要知道,我想要,一定会得到。”
祈求一个天生坏种的儿子有点良善,就像有人跟街头乞丐讨要铜板一般可笑。
宋诗白深以为然,又有些无趣的从对方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而后,用茶水冲洗了一下那只手。
明啄面上毫无波澜,从一旁的抽屉里掏出一块规整的帕子,递给了宋诗白。
宋诗白怔然,随后不禁失笑。而后,撩起袖子,露出狰狞的伤口,冷笑道:“你觉得我需要你虚伪的礼仪?”
明啄默然,那确实是他做的。他只是希望有些东西掌控在自己的手中,才如此作为。拿自己所爱之人的命来保证他的布局?没有问题,只是可惜。
明啄似有些歉意,垂目视下,眼眸无光,不由轻声问:“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听此,宋诗白双手抱肩,面上带着嘲讽的笑意,调侃道:“你去死好了。你死了,我就开心了。”
明啄再度蓦然,静默片刻,伸手抓住发髻上的银簪子,朝着自己的脖颈狠狠刺去!
宋诗白惊的瞪大双眼。
“咚”的一声,一颗鹅卵石砸中明啄的手腕,银簪随之脱手,落到了宋诗白的脚边。
宋诗白低头看了一眼,没有捡起的想法,反而乐呵呵的调侃着对方:“尴尬吗?”
明啄下了马车。
刚才她已经开始想好要跑了......
宋诗白如是想到。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宋诗白抱着自己的包袱跳下马车,望着明府富丽堂皇的大门,止住逃跑的冲动。
“宋姑娘,走吧。”灵竹伸手做请,似乎并没有将她对她主子不客气放在心上。
明啄没有等她,早早进了府。宋诗白跟在灵竹的身后朝着明家夫人陈见素的主房内走去。
长长的廊道阴暗清凉,挡住了阳光进来的可能。
明府的下人皆井然有序的做着自己的事,即便宋诗白从他们身边走过,也只是弯腰问候罢了。宋诗白记得,陈夫人长了一张具有欺骗性的娇俏面容,加之身体柔弱,眼神楚楚动人,让人很有保护欲。听本人讲,便是她这种身段,才将她母亲迷得恨不得一双眼睛都黏在她的身上。当时,她便觉得他们怪不得是一家人,一群怪胎。
灵竹站在门外,朝着屋内的朗声道:“夫人,宋姑娘到。”
“让她进来。”一道仙气飘飘且温柔的美人音传入宋诗白耳边。
宋诗白瞳孔一缩,死死抑制住后退的冲动。
明善。
宋诗白悄悄地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推门而入。一进门便见明善动作温柔仔细的喂着床上的美人用药。宋诗白没有行礼,默默走上前去,一脸疑惑的问:“姑姑,这是怎么了?”
明善表情瞬间阴郁。
宋诗白低头督了一眼,悄然消了声。
这俩死东西,都快过半百的人了,居然还是一个丰神俊朗、一个娇俏可人的模样。真特么的,官窑灌多了吧。两具行走的香料容器。
身上的“臭味”还这么冲,烦死了,最讨厌香料之类的东西了。
陈见素嫌弃似的推开明善的玉骨手,笑意浓厚的望着宋诗白,温声细语道:“前几日被不知哪来的刺客伤到,伤口有些严重,估计得躺几日才行。你来济州,正好过来陪我解解闷。对了,还未问你忽然来济州所谓何事?可是来找明啄?”
这哪是刺客,分明是除魔卫道的好人呐!
宋诗白在心底对此人默默鼓掌,面上却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皱眉问:“刺客可抓到了?抓到了定要剥了他的皮泄泄愤!”
“还未,不过也快了。”明善轻飘飘的看了他那美丽的妻子一眼,莞尔一笑。
陈见素表情冷漠,但看向宋诗白的时候又充满热情。
明善笑容一顿。
艹,殃及池鱼干嘛?
宋诗白紧张的咽了口口水,故作奇怪道:“明啄呢,他人呢?怎么没见到他?那小心眼的家伙,该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定亲在即,你二人又闹了什么别扭了?”陈见素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歪头问。
“这个嘛,怎么说呢。我不太想嫁给他了。我在济州的时候,他竟然派人杀我。要不是我舅妈,我差点死在他的手里。还有上一次,侄女中了毒,他竟然连看都不看我。如果真的跟他成了亲,他不会把我给杀了吧?”宋诗白故作气恼,表情又有些吃惊道。
“断然不会。”明啄推门而入,朝着屋内两人行礼后,站在宋诗白身边,温声道:“莫要胡说。”
陈见素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两人,不禁问:“闹别扭了?济州、济州究竟发生了什么?什么叫做‘差点死在明啄的手中’?”
“夫人,小二口之间有点别扭是正常的。他二人儿时便是认识了,情谊不是一般的深厚,怎么会涉及生死?”明善温柔的将药喂在陈见素的嘴边,眼神似有央求。
陈见素撇撇嘴,顺从的喝了下去。
明啄极有眼力见将宋诗白带出屋内。
两人一走出来,屋内两人面色同时一变。
陈见素死死抓住明善的衣领,眼神阴郁,厉声质问:“什么意思?你儿子究竟对诗白做了什么?”
“险些没命了而已。夫人何必如此生气,她又不是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夫人还记得小时候她为了活下去杀了多少人吗?一个只知道杀人的畜生罢了,夫人如此在乎?再造一个便是。”明啄如是说道。
陈见素静坐了一会儿,似乎在回忆什么。很快,她疯了似的挥袖打翻了那碗混有影响人记忆的汤药,双手掐着明善的脖子,整个身体的重量朝着他压了过去。可她实在羸弱,只是掐了一会儿,便觉得身体的气力流失殆尽。
如果,如果,我没有离家出走,没有遇见阿绣。如果我死在那天,就好了。
陈见素如同任人宰割的玩偶倒在明善的怀里,她回忆起她与宋绣相遇的那天,虽然幸运,却实在是很不堪啊。
她记得那天她跟着大姐上街遇到一位算命先生,那先生说她日后若南走,此生必是闲云野鹤,逍遥自在。然而,她费劲千辛万苦逃离那个深闺大院,却得到这样一个结局。她至今都记得那臭算命的叫什么。
那臭算命的叫姜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