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你休要胡来!军国大事,岂容儿戏?”
刘宇烈片晌才回神来,顿时极为严厉的瞪向陈云开喝道。
但见陈云开说不出的委屈,他又止不住的摇头叹息,疲惫又苍老、却又无比柔和的看向陈云开道:
“云开,我知你心意,是害怕我在朝中受到牵连。但本官这些年,在朝中的根基绝没你想的那么弱!此役顺水推舟,未尝不是绝地求生之妙计!”
“再者,我老了,就算再愚昧,却也不能拿朝廷在山东仅剩的这点骨血,胡乱的去冒险。好了,云开,本官乏了。你也回去好好歇息吧。本官一直深信,吉人自有天相!”
…
离开刘宇烈这边,天空中好巧不巧的下起雨来。
现在已经进入五月中,天气已经开始有热的苗头了。
拒绝了要过来撑伞的商老七,陈云开任由他整个人都暴露在这如丝的细雨中。
今天与刘宇烈的交谈,他终于明白了余大成当初为什么那么别扭,举步维艰了。
这并不仅仅只是朝堂内部斗争的事,更涉及到诸多不可说的、更核心的制度问题……
就比如国朝的文臣领军。
这种文臣从上面下来,上面多半是催的很紧的。
这就导致!
文臣还没真正熟悉下面的情况呢,已经迫不得已开战!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打的赢?
而一旦打输了,文臣终于也了解当下局面了,但朝廷那边却容忍不了了,又得换人……
这简直就是死循环……
奈何。
刘宇烈就算极为倚重陈云开,可这等大事又怎可能听取陈云开的意见?
但对于知悉历史走向的陈云开而言,他自深深明白,就算刘宇烈这权术斗争的路线是对的,可他的胜率俨然渺茫!
因为根子并不在他这!
而是在徐从治和谢琏那边!
现在徐从治已经死了,已经引发崇祯皇帝勃然大怒,使得辽东大兵得以入关。
若后面谢琏再出了事——
那真的是大罗神仙都保不住刘宇烈了……
在他的任期内,接连两任巡抚级大员身死,你让朝廷的脸面往哪里搁?你让崇祯皇帝的脸往哪里搁?
但可怕的是……
徐从治和谢琏当初之所以过来,怕就已经是报了必死之心,这你还怎么玩?
一路回到营地。
陈云开全身早已经被雨水淋得通透,心却终于冷静下来。
他不是不想帮刘宇烈一把,以报他的知遇之恩!
甚至。
为了帮刘宇烈,他想在辽东大兵赶来之前便先行出兵,争取找机会搞点功绩,让刘宇烈有回旋余地。
但此时的刘宇烈,却根本不用陈云开提醒,便已经变的无比谨慎了……
这真的有点笑话了。
只是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其实不论刘宇烈还是徐从治,谢琏,他们都不算是庸才,可他们都逃不过时代的局限性,这锁住命运的齿轮!
到底是想解决问题,还是要实际的收益,还是要死后的名声,根本就无法叙说。
好在抛却刘宇烈这一点,陈云开此时俨然赚的瓢满钵满!
他此时也想开了。
在很多问题上,只能是去尊重每个人的命运!
即便刘宇烈将来大概率要出事,但以此时陈云开的底蕴,再来的新大员,也只能是仰仗他陈云开,扶持他陈云开!
日后,陈云开也必定会找机会好好报答刘宇烈。
只是……
不可避免的,陈云开要沦为吕布一样的命运,要成为传说中的‘三姓家奴’了……
…
次日中午。
陈云开刚操练完,正准备陪儿郎们吃饭呢,张明远的一个亲随,忽然给陈云开送来一封密信。
等陈云开打开来看完之后,整个人顿时苦笑不已,直接将这封密信塞进了炖着羊汤的篝火里。
‘朝廷已经任命朱大典为新任山东巡抚,令其与新任山东巡按御史谢三宾一同,督导山东军务!’
俨然。
早在数天之前,在政治上,刘宇烈便已经败的体无完肤了……
他几乎是借着他最后一口气,把自己给提上来……
这让陈云开心中一时真如中药房的抹布——五味杂陈!
但他刚想再去拜访刘宇烈,再好好劝劝这老官僚,在县衙那边值守的心腹却是告知陈云开:
今天一大早,刘宇烈已经前往青州了。
这让陈云开也无奈了。
只能寄希望刘宇烈的根基够扎实,能暂时支撑一段时间!
只要辽东大兵来了,有这种队友在,他陈云开是绝对有机会打胜仗,且是打大胜仗的!
…
时间过的飞快。
眨眼二十几天已经过去。
这些时日,刘宇烈一直在青州公干,虽并未再给陈云开发讯,但青州是陈云开的地盘,自是知晓他在那边的动向,暂时还无碍。
而此时。
朱大典和谢三宾都已经赶到了青州,明显是在与刘宇烈交割一些核心的事务。
显然。
就算刘宇烈还能支撑,但他明显已经不得朝廷、尤其是崇祯皇帝信任了。
这就导致陈云开有力发不上,很难帮到他了。
毕竟。
现在陈云开的顶头上司就要换成朱大典和谢三宾,哪怕陈云开打了胜仗,功绩也是朱大典和谢三宾的,刘宇烈只能靠边站了。
这让陈云开也更加了解了大明朝廷的那种残酷性!
更是深深体会了,为何史书会评价崇祯皇帝‘刻薄寡恩’这四个大字!
这是真不给人留一点活路的……
好在经过这段时间的操练,陈云开部的战力基本已经成型,各项军事装备也准备的很是充裕,就等什么时候开干了!
对于这些掌控不了的事情,陈云开除了暗地里派人保护刘宇烈,便也抛却了这些私心杂念,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练兵上。
这天下午。
陈云开正光着膀子陪着麾下儿郎们在大太阳下站军姿呢,营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转而便听到动手的声音。
马上便有值守士兵尖叫:
“敌袭,敌袭!”
这把陈云开都吓了一大跳,当即便迅速招呼全营防御!
也就短短几分钟时间,偌大营地三千余人便全都是就位,已经进入战斗状态。
但此时营外闹事之人却是服软了,被值守的展鹏带人押进来。
为首是个三十岁左右的虬髯大汉,不仅身高体壮,更是矫健灵敏,一看便是好手中的好手!
他身边亲随也个个不凡!
哪怕面对陈云开营中这等如临大敌的大阵仗,却是丝毫不慌,甚至看都懒得看!
俨然。
这是真正见过大场面,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好手中的好手!
一看到已经披好甲的陈云开快步迎出来,这虬髯大汉顿时露出笑意,玩味的上下打量陈云开道:
“你便是那青州陈云开?”
陈云开听到这虬髯大汉浓郁的辽地口音眉头便止不住紧紧皱起,问道:
“阁下是……”
“嘿嘿。”
这虬髯大汉冷笑一声:
“想知道爷我的名字,那你得能打赢爷我才行!陈云开,这么多儿郎都在看着,你,敢不敢跟爷我练一场!”
陈云开此时如何不明白,这虬髯大汉必定是辽东大兵的将领,就是不知道这厮到底是哪个了。
当即也冷笑道:
“有何不敢?!只是阁下身子明显尊贵,我要是把阁下你揍趴下了,你可不能哭鼻子,更不能去找你家大人!”
“嘿!”
“你个小崽子,年纪不大,倒是牙尖嘴利!看爷我今天不揍的你满地找牙!”
这虬髯大汉闻言顿时大怒,大吼一声,便人熊般凶猛又矫健的朝着陈云开扑过来。
陈云开非但不惧,嘴角冷笑反而更甚,同样大吼一声,朝着这虬髯大汉顶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