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中是一群在胡同里辗转的学校。
从1928年建校时的最初校址,朝内后炒面胡同13号。
到1930年第一次搬迁至,安内方家胡同6号,也就是前清循郡王府旧宅。
再到1946年春迁至东四北大街326号。
可以说建校三十来年,就一直没搬离出胡同过。
五中校舍由于地处城内居民区之中,校园不大,由4 座教学楼组成4座教学楼的中间是个有4个篮球场大的操场,特别是学校大门正好位于校园的东南角,使得整个校园犹如一座老北京大四合院。
初三(1)班,教室。
课间教室里没多少人,同学们都去操场上玩了。
教室里半人高的煤火炉子还在呼哧呼哧燃烧着。
冬天的教室里没有暖气,都烧煤火炉子,同学们按小组轮流值班,早晨提前到校和校工一起生炉子。
课间,值班的同学会将底下烧完的煤火掏出来,填上新的。
课间教室里的窗户会打开,这是为了防止一氧化碳中毒。
这也是课间教室里没人的重要原因之一。
冬日冷冷的寒风,掺杂着新煤燃烧的难闻气味儿,也实在没几个人能在教室呆下去。
“呦呵,大情圣!还在写着呢?”
李红兵听见身后的动静,眼疾手快将纸盖上。
不过,在看到是自己朋友后,长舒了一口气。
“你小子,吓我一跳,踏马找死是吧!赶紧滚!”
说着,李红兵抄起桌子上的书,就朝身后的小伙子砸去。
身后的小伙子急忙躲闪,但却也没生气,显然两人的关系很熟。
“别闹!有正事儿。”
李红兵看哥们儿严肃的表情,问道,
“什么正事儿?”
“有人找你!”
“哦?谁找我?\"
“你猜猜!”
“哦?是北街胡同的几个王八蛋?”
李红兵想了想,他最近挺收敛的,没招惹过谁啊,除了上次去女二中遇见的几个调戏陈红的北街混子。
五中是男校,女二中是女校,两个学校是友好学校,从五十年代开始就是了,双方经常一起举办活动。
“不是!”
“不是?那是二中的几个熊货?”
二中离五中很近,两个学校的学生经常发生冲突。
“也不是!”
“也不是?那能是谁?我最近也没得罪什么人啊!”
李红兵更加好奇了,有人找他?平日里除了校外那帮混子,和找他事儿外校学生,还能有谁找他。
“你肯定想不到是谁,我要不跟你说,你猜一辈子你也想不到!”
五中大门是灰色砂石砖砌成的一座圆拱型大门。
门上是庄严醒目的“燕京第五中学” 6个红色大字。
此时,大门口,一个小孩子在门口焦急地徘徊。
突然,他看到大门口出现一个熟悉的面孔。
是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精瘦,黑眼睛炯炯有神的少年人。
少年人满脸惊喜地跑到大门口,
“陈泽,你怎么来啦?”
见终于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
陈泽瞬间戏精上身,眼泪酝酿三秒,便泪如雨下。
“李红兵,我被人打啦!”
眼泪混合着来时候抹在脸上的土,泥水混合物被小手在脸上一抹,瞬间像是哭花了小脸。
“你等着!”
李红兵见状二话没说,转身回到了校内。
七八分钟后,李红兵身后跟着一群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少年,一群人齐齐翻墙而出。
而后簇拥着陈泽,浩浩荡荡地向红星小学方向杀去。
学前班上午只有三节课,他翻墙出校的时候,已经是第二节下课了。
喊人,等人,一路上又浪费这么长时间,这时候估计都快放学了。
陈泽走在前面,心中着急。
好不容易的才请来的帮手,要是扑了个空,那就不好了。
白白浪费二姐的人情。
虽然二姐还不知道,但知道后一定会给自己撕烂的!
“红兵哥,咱走快点,快下课了。”
李红兵没说什么,招呼身后的弟兄加快脚步。
一群人快马加鞭,冲红星小学杀去。
然而,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一行人来到学校门口,已是空空如也。
学前班早已放学,校门口没有一个人,红色的学校铁大门又重新被锁上。
校园里重新恢复了宁静,有的只有朗朗读书声。
“陈泽,人呢?”
李红兵和身后的哥们问陈泽。
陈泽也很无奈,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
“不知道,应该来晚了,都走——”
陈泽正在思考怎么办的时候。
突然,他看见不远处的胡同口有一个熟悉的脑袋探出。
那人显然也看到了他,冲他挥手,而后兴奋向他这边跑来,
“泽哥,泽哥!”
来人真是小个子李肖。
李肖狂奔至众人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
“泽哥,快去,快去救小海哥,小海哥他被梁勇他们抓住了。”
“什么?”
陈泽震惊道,
“我不是跟他说,让他不要出来吗?在学校等着我。”
“小海哥他看大门快关了,外面又没人,所以......没想到梁勇他们藏在胡同里,小海哥一出来就被他们抓住了!”
“那他们现在在哪儿?你快带我们去!”
陈泽心中焦急万分,小海也算是他穿越以来的第一个朋友,要是真是有什么三长两短......
“我知道在哪里,这边,我看见架着小海哥往这边走了。”
一群人跟在李肖身后,马不停蹄地往事发地赶去。
没拐两个弯儿,就听见王小海的惨叫声。
“你踏马说不说?陈泽到底去哪儿了?”
“我不说,我不说,你们今天就算打死我,我也不说,啊——,呜呜呜~”
“呜呜呜~”
“呜呜呜~我不说!!!”
当陈泽一行人赶到的时候,正看见小胖被两个初中生架着胳膊,另一个虎背熊腰发育过早的初中生,狠狠踹小胖的肚子。
而小胖正哭得稀里哗啦,泪泗横流。
“住手!”
“住手!”
......
小胖子被一个少年大汉痛殴,且拳拳到肉。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下手之人是真狠,没有一点手下留情,是真的往死里打。
一个大人这样打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还用全力,这样的场景就连李红兵都看不下去了。
连忙制止。
而另一边,听见有人过来,另一帮人,也暂时收手,向胡同拐角望去。
凶相少年看见来人是一个小孩带着一群比自己这边还多的同龄人。
瞬间警惕起来。
眼看势不均,力不敌,形势已然逆转,几人心里都打起了退堂鼓。
凶相少年和梁勇各自领着小弟,开始不自觉地往后退。
但身后是死胡同,没退两步就退无可退。
当初为了堵小胖子选择的风水宝地,不料转眼就变成了坑杀自己的绝路。
眼见是走不来了,梁勇一番也准备豁出去搏一搏。
状况一时有些剑拔弩张!
对峙的双方,互相打量起对方。
“国强,守好巷子口,别让这几个孙子出去。”
李红兵让人分散开,把巷子口堵住。
自己则打量着对面的几个人。
“对面的,是混哪条道儿的?不妨报个名号,也让我们见识见识。”
李红兵盯着对面带头的少年,是感觉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而对面粗糙少年对上他的视线,眼神躲闪,似乎有些怕被记住。
李红兵转头问身边的小弟,
“对面那人有点眼熟,你们谁认识?”
小弟里面立即有人开口,显然是早已认出对面的人了。
“认识,认识,兵哥,对面那个是梁虎。”
“梁虎?”
李红兵面露疑惑,显然没想起这个人。
身后的人提醒道,
“哥,梁虎,咱们学校二(2)班的老大。”
那人又提醒道,
“就是上次放话要找你事儿,被四哥收拾的那个。”
说到这里,李红兵终于想起了梁虎是谁。
身为二中老大的他,总是少不了想借他上位的挑战者,对此他也不能记住每一个人。
正在双方大人试探对方底细的时候,梁勇却不合时宜地突然站了出来,一脸嚣张地指着李红兵一行人说道,
“你们踏马知道我哥是谁吗?就来多管闲事儿?”
李红兵装作一脸茫然地摇摇头,同时看向身后,身后的人也一齐摇头,装作不认识,
“不知道!你哥是谁啊?”
同时打趣地把目光扫向梁勇的大哥梁虎。
梁虎的脸色此时已经很难看了。
梁勇浑然不觉,依旧牛逼轰轰地竖着大拇指,骄傲地仰着脖子。
“我哥是五中老大!五中老大知道吗?”
“我告诉你们,我不管你们和陈泽什么关系,识相点儿,别踏马多管闲事!”
“我就给你们三秒钟,赶紧滚蛋!”
“否则的话——”
李红兵调侃道,“否则会怎么样?”
“否则的话,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李红兵以及身后的人哈哈大笑。
“你们踏马的笑什么?”
梁勇感觉气氛有些奇怪,回头看了看,怎么自己这边都不说话?
“没笑什么,小子你说完了吧!”
“说完啦!”
梁勇听到这话,更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啊?”
“那你问问你哥我是谁!我觉得他应该认识我。”
梁勇回过头,发现自己亲哥的脸色涨红,像是吃了翔一样难看,正向询问,
“pia——”
在梁勇疑惑的目光里,突然一个巴掌扇了过来,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梁勇震惊了,一脸不解。
“哥!你怎么——”
“pia——”又是一巴掌。
打他的正是他亲哥。
他不理解,他请大哥来帮自己,自己大哥怎么反而给了自己一巴掌?
梁虎此时心里已经后悔极了,恨死自己弟弟。
本来以为只是一场小孩子间的打闹,他带两个人收拾一顿就好了。
没想到居然遇到了李红兵,可真是李鬼遇到李逵。
李红兵的手段他有所耳闻,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在这个年代,能在学校里称王称霸的,不仅仅要有不要命的勇气,还要有过硬的背景。
梁虎充其量只是拥有一半的勇气,而李红兵则是都有。
李红兵的父亲是东城区,分局的副局长。
这件事很多人都不知道,但在五中校霸小圈子内却是半公开的秘密。
分区副局,这个职位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处级别,在处长遍地走的京城,根本不算什么,连牌桌都上不了。
但对于像梁虎这样普通家庭的学生来说,这个背景就不是一般硬的了。
至少绝大多数人都是惹不起的。
毕竟,住在京城的八百多万人里,绝大多数还都是普通人。
也正是有这么一层关系,同样是打架,别人动不动就会进去,而李红兵却总能安然无恙。
当然,李红兵被他爹拿着鞭子吊起来抽打,磨磨皮的事情,旁人是不知道的。
梁虎心中怀着忐忑,小心翼翼地走到李红兵面前,低着头。
此刻的梁虎全然没了刚刚痛殴小学生的邪魅凶相,一脸惴惴不安,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
“兵哥!对不起!”
“我真的不知道你——”
“duang!”
在梁勇震惊的目光里,已经卑微道歉、低头认错的大哥,居然还被人一脚踹翻在地。
“你tm放开我哥!”
“tm的,你们放开我!”
“放开我哥!”
梁勇疯狂地想要冲过来,却被几个小弟拉住。
眼睁睁看着自己大哥被踹倒在地,被人侮辱。
这一幕,直接震碎了梁勇的三观,也彻底粉碎了大哥梁虎在他心目中伟岸的形象。
而“施暴者”的李红兵却全然没有施暴者的觉悟,也没有对被施暴者的同情。
有些人现在看起来可怜,只是因为碰到了自己。
如果换做其他人,这些人渣不知道会嚣张到哪里去。
这就像是落马后的贪官,痛哭流涕,悔不当初;落网后的犯人,两股颤颤,跪地求饶。
犯错的时候不悔改,落马了却幡然醒悟。
说白了还是被抓的缘故,如果重来一次,这些人明知结果,依旧会铤而走险。
“我弟弟的朋友被你们打伤了,你们凑够一百块钱,算是作为医疗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