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旦日第二天。
整个洛阳城依旧沉浸在一片欢喜的气氛当中。
从清晨城门开启之后,无数城外的百姓拥入城中。
车马连成一片,在平城门外缓缓前行。
正旦日当日,皇帝要祭祀,诸卿要拜谒皇帝,家族长辈要接受小辈的拜谒,还要进行家族团聚。
而正旦日的第二天,则是要进行贺的仪式。
谒是下属,或者晚辈对长辈,上官的拜会。
而贺则是平辈之间的相互拜会。
所以,今天洛阳城内长街之上的人格外的多。
都是相互贺喜的人手提着礼物去好友之家拜会的。
清晨,换上了一身崭新袍子,头戴高山冠的袁基从府邸当中走出,然后登上了早已经在门前准备好的马车。
马车上放着两个木制的礼盒。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袁基登上马车之后,冲着一旁站在马车外的侍从问道。
侍从连忙躬身点头:“回大人,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
“其中一盒是十脡脯,还有一盒是五辛盘,一共两盒。”
袁基看了看马车内放着的两个朱漆的木盒,然后微微点头。
随后侍从关上了车门,马车一路朝着永和里而去。
十脡脯就是所谓的肉脯。
有鹿肉,兔肉,牛肉.....一共十种。
而五辛盘又叫馈春盘或年盘,盘子里装着大蒜、小蒜、韭菜、云苔、胡荽这五种带辛味的蔬菜,“辛”与“新”谐音,有辞旧迎新之意。
像是袁基这种九卿级别的官员拜贺朋友,钱吊衣冠还有器具什么的自然是不需要。
特别今天袁基要拜贺的还是张奉。
张奉可能什么都缺,但唯独不会缺少钱吊这些东西。
张让身为十常,还是刘宏最信任的人之一,每年的正旦日都会收取大量的钱吊。
想要给张让送礼的人,正是能将张让家门前的胡同给堵住。
............
张奉府邸。
从昨天正旦日开始,府邸门前来送礼的马车就络绎不绝。
不过对此张奉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门房管家,还有府中的侍从下人将一件件送来的礼品搬入库府。
没用一天的时间,就已经将库府装满。
就连库府门前的院子也堆积了大量的礼品。
光是送礼之人的名字就足足的写下了一本。
但对于这些,张奉并不感兴趣。
府邸后宅。
那个僻静的小院内,院门从里面紧锁着。
这种情况极为少见。
一般这个小院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会开启,极少有在白天的时候才能开启的。
而且还是从里面关闭了院门。
小院的四周一个人都没有,院内也是一般如是。
整洁的院落,就连地面上的青砖都刷洗的十分干净。
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枯树立于院落当中。
但阵阵呜嗷的惨叫声却从院内的屋中不停的传出。
屋内。
两具血淋淋的躯体被捆绑在刑架上。
从斑驳血迹没有侵染的位置还可以看到白皙粉红的肌肤。
两名长发散乱,低着头,不住的从嘴角朝外流淌着鲜血的人影看不清面容。
但身上被鞭打,撕扯过的衣服却好像是跟何灵曼平日里所穿着的差不多。
眼底赤红,赤膊者上身,身上还沾染着大片血迹的张奉此时正在用抹布清理身上的血迹。
木盆当中的清水已经被鲜血染红。
张奉脸上的表情狰狞,五官都已经扭曲到不是原来的位置。
不过随着身上的血迹一点点被清理干净之后,那狰狞扭曲的表情也逐渐的恢复了平静。
直到换上一身崭新的白色长袍,成为了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那个太医令的时候,张奉脸上的表情已经彻底恢复了正常。
走出屋门之前,将记录的本子收起,张奉回头看了一眼不知死活身着何灵曼衣袍的侍女,然后缓缓关闭房门。
随着房门关闭,透过房门的那道光逐渐也闭合。
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过一般。
张奉刚刚走到院门前的时候,就听到别院外的敲门声。
在听到敲门声音的一瞬间,张奉的眉头一皱。
“大人,太仆袁基来访。”
袁基。
听到外面的声音之后,张奉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随后打开了院内的门锁。
院外,一名穿着黑袍的老仆正躬身站在外面。
张奉看了一眼老仆,然后又看了看身后关闭的房门。
“把里面清理干净。”
一手拿着本子的张奉朝着前院走去。
老仆躬身回了一个是字。
前宅的厅堂内。
袁基正坐在一张案几后,手捧着茶杯轻轻的品茶。
看到厅外走进来的张奉之后,袁基立马站起身来,然后冲着张奉拱手道:“张兄,袁基前来给张兄拜贺。”
张奉一如以往一样的翩翩有礼,冲着袁基回了一礼道:“多谢袁兄,还为前去拜贺袁兄。”
虽然表面张奉一如以往一样,但眼底的目光却总有些不同。
寒暄了两句之后,张奉落座,两人一同开始饮茶闲聊。
说来也巧,正当两人说话的时候,一个身着大红色袿袍,外罩这一层白色的纱衣,黑发上插着一根金色步摇身材越发风韵动人,像是熟透了的蜜桃一般的何灵曼正巧走过。
“夫人。”
张奉看到何灵曼之后呼唤了一声。
路过门前的何灵曼停下脚步,看到了厅内的张奉还有袁基。
在看到张奉的一瞬间,原本何灵曼欢喜的表情瞬间落了下来,眼神当中充满了厌恶。
“夫人,袁兄前来拜贺,夫人过来一同饮一杯茶吧。”张奉微笑着说道。
袁基。
何灵曼的黛眉紧皱。
袁氏和段羽之间的矛盾和争斗已久,这是整个洛阳都知道的。
袁隗因为段羽一事被罢黜三公之位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还有张奉......
“我没有时间。”
留下一句话之后,何灵曼便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张奉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茶杯的手指也加大了几分力道。
“无妨的张兄。”袁基微笑的说道:“在下听闻凉州牧段羽跟大将军合作了白纸还有雪盐的买卖,如今正是张兄的夫人在负责这一项。”
“张兄夫人能得大将军还有......”袁基一双眼睛注视着张奉的表情。
果然,在这句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张奉眼中涌现出了一抹愤怒之色。
“袁兄,你是故意的?”张奉眯了眯眼睛看向袁基。
袁基立马摇头:“张兄误会了。”
“说实话,不怕张兄见效,袁氏早已经放下了和段羽的成见。”
“段羽如今大势已成,根本不是什么人都能对付的了。”
“张兄可能也知道,如今陛下对于段羽有多信任。”
“段羽自从上任凉州牧之后,将凉州经营的一片大好,岁岁朝贡,税赋不断,依然是陛下面前的肱骨之臣,谁要是在敢对段羽不利,那就是和陛下作对。”
“张兄也看到了那凉州十族八家的下场。”
“张兄......”
袁基看似斟酌了一番之后小声的说道:“段羽不可力敌,要我说张兄......有些事情,张兄还是得过且过吧。”
“张兄的夫人是大将军之妹,又是皇后之妹。”
“而段羽又有陛下如此的信任,谁又能对他如何?”
“张兄又不缺女人......”
“哎......”袁基一边摇头一边叹气说道:“其实我也很后悔,后悔当初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了张兄,让张兄有了这般的烦恼。”
张奉一句话不说的低着头,但眼中的目光却充满了怨毒。
在张奉的府邸逗留了一会之后,袁基便告辞离开。
马车上,袁基闭着双眼,如同老僧入定一般。
借刀杀人,刀只是工具,是工具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也不能让工具知道握刀之人是何人。
做到即便出刀,也是悄无声息,这才是借刀杀人的最高境界。
熟悉的话音回绕在袁基的耳旁。
坐在车内如同老僧入定一样的袁基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段羽,都说你善谋,这一次我袁基倒要看看你怎么接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