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缘起初以为那是巨大老鼠的舌头,但很快他便感觉到那并不是舌头,而是一只手。
“我想起我是什么了。”
伴随着那只抚摸在齐缘脸上的手臂,一个略带哀伤的声音在齐缘耳边告诉他。与此同时,一只手电被交回在齐缘的手掌里,让齐缘能够借着灯光顺利的看清那抚摸自己面庞的人。
那人是姜兔。此时的姜兔依旧是正月初六时的打扮,只是皮肤惨白的不像是人,而且她就站立在那巨大老鼠的鼠头上。而黑毛巨鼠则早已不知在何时七窍流血,冰冷如浆。
“姜兔。你。你杀了老鼠吗?”
“我想起我是谁了。我想起我怎么来的狗王店了。我想起他们曾经对我干过什么。哼。”
“你怎么从祂肚子里爬出来的?”
“这是一个圈套,也是一个礼物。”
“你在说什么呀?快下来。”
“别碰我。我时间快到了,而且真正能救你的人也快来了!”
“谁?”“
布局者。”说话间姜兔伸出一根手指,蹭过齐缘的脸,指着齐缘的身后。随着姜兔的指点,齐缘猛然回头,紧跟着惊愕的看见在自己身后的漆黑隧洞深处,又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望着那双在黑暗中发光的眼睛。齐缘的身体不自主的颤抖起来,但他还是艰难的用身体挡在前方,并冲姜兔喊,“兔子,你带上贯昶先走,我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齐缘的话并没有获得想象中的回应,察觉异常的他冒险用余光看了一眼时,却发现身后此时只剩下老鼠的尸体。突然消失的姜兔亦如她出现时那样匪夷所思。
但面对着又一只巨鼠的齐缘,根本顾不上思考这个,立刻便将头扭回去,拿手电直照向那双眼睛的方向。随着光亮的增加和那双眼睛的逐渐靠近,齐缘的精神再次紧张。不过又一回让他意外的是,这一次向他走来的却并不再是那种巨大的鼠怪,而是一个人。
“小白。”在那人缓缓走到距离齐缘十几米的地方时,齐缘喊出了她的名字。此时的小白背着一只黑色背包,穿着一身纯黑色的怪异连体泳装,将自己除了头、手之外的地方包裹的严严实实。
除了怪异的装扮,小白浑身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答着水滴,仿佛刚刚经过了泅渡。纵然如此,她身上却依旧没有表现出一丝寒冷的样子。
“看来我来晚了,你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和暴力。”
“不是我干的,是姜兔。”
“狗王店的那个流浪儿,她不应该在这里才对。”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听着小白的话,齐缘错愕的将刚才他所经历的那些离奇的东西都告诉了小白,更重点说了那乍隐乍现的姜兔。
小白在听完齐缘的话后,表情变得极其古怪。先是一阵齐缘从没见过的震惊从她脸上一划而过,随后她又满不在乎地告诉齐缘。
“那是你的幻觉。”
“幻觉。可我明明触碰到她了,而且她还把手伸进贯昶的…………”
“齐缘。你沼气吸多了而已。你看祂头上那只钢叉,这老鼠只能是你杀的。人在精神压力大的时候,自然会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我理解,知道我来干什么吗?”
“应该我问你吧。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给你吃的乌鸡蛋。严格来说,那是一次诡宴,鸡蛋里边有微辐射定位仪,比米粒还小,但是足够精准。当我得知你来到卓资山之后,我就猜到你们要找什么了,为了让你的旅途更丰富一些,就也跟了过来。”
小白的话说的极其离奇,但齐缘却已经听麻木,因为他很早就意识到,这个女人根本就不在自己的认知范围之内。她似乎拥有某种穿行无阻的能力与巨大的资源,每每在齐缘陷入困顿绝境时,总会如幽灵般蹦跳出来。当然,小白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去的,比如保德宫所在的狗王店,便是小白绝不敢踏足的空间。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你出现绝对没有好事。”
“不。这次我来是为了帮你一个大忙。而且其实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你。”
“我听不懂。”
“那我详细告诉你,你在地下世界所遇见的一切,其实是我临时起意为你做的一个局。”
“我们这鱼井遇险和你有关。”
“对,这是肾上腺素,给贯昶用了,他就能醒。然后,你带他回到地面,他就可以替代他姐姐的位置,成为赊刀匠和田友佳集团的董事长。从此之后,你就是赊刀匠掌刀的恩人,他们会对你马首是瞻的。”
“田沫呢。”
“她快死了,在你下井的这段时间,她身上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你对她做什么?”
“一种能够改变声音的设备。高科技。”
说话间,小白从背包中拿出了一只类似手机的设备。随后,他将该设备的一个按键摁了下去,并对着那设备讲话。而后在设备里立刻放送出了齐缘的声音。
“田沫,你快下井来帮我一把。贯昶大出血,得先把血止住才能往上抬。我就在井口边,你下来就能看见。”
伴随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齐缘震惊了。他恍然明白,就在自己离开那水井入口的时候,小白用这支设备将田沫欺骗下了水井。
“你把她弄哪儿去了?”
“让老鼠叼走了她。例如让老鼠叼走贯昶。”
“老鼠。这变异老鼠听你指挥。”
“一些性息素和巧克力而已。这些老鼠虽然产生了巨大化变异,但智商没有提高,只要找到窍门就可以加以驯化。几百年前断幽人就已经发现的小技巧,你知道你所在的地下空间叫什么吗?”
“不知。”
“海眼,永远记住这个词。所谓海眼,是一种巨大的地下暗河系统,异常复杂,且高度连通。卓资山的海眼和狗王店的海眼相通,狗王店的海眼又和石景山的海眼连通。这是一个几乎遍布全世界的地下网络,是古人所说的九幽地狱。你我所在的地方,若作比的话,只不过是刚跨过九幽的门框而已。”
“鸢飞戾天,鱼跃于渊。”
“那东西叫禁龙石。古人畏惧幽冥的力量,所以派生了许多断幽人。一旦发现海眼,断幽之人便会利禁龙石进行封禁。只是人的力量怎么能和天地相比?千百年以来,海眼不断因为地震和底下河床改道等原因冲破禁锢,让里边的一些奇怪的生物有机会重现世界。但他们毕竟是另外一个生态系统的生物,不适应地表,所以大部分时候也只能在海眼周遭转转。”
“宴神图里的故事。这里的白鱼和老鼠全是冲出海眼的怪物。你是断幽人吗?”
“很接近,但不是,而且相对于禁断那地下的力量,我更喜欢加以利用。”
“你还没告诉我,你让老鼠把田沫抓走干嘛。”
“要她死。不过不会很痛苦的。我给她弄了一些催眠剂,然后把她放在一个接近零度的冷水坑里,好让她的体温迅速流失。大概一个钟头之后就结束了。全过程像睡着一样,哦,已经过去43分钟了。”
“你!马上带我去找田园,否则我捅死你。”
“你太少不经事了。我这么做是为了成全你。”
“成全我当帮凶?”
“你斗不过田沫,你也看见了吧?赊刀匠有虎狼之心,而且他们的能力、才力、物力都在你之上。如果田沫活着,你和你的保德宫早晚会被她吞的连渣都不剩。她只需要几个合同就足够让你倾家荡产。”
“她死了,我就斗得过赊刀匠了。”
“当然,贯昶不一样,他是个十足的废物。如果他当了田家的掌刀,你可以翻盘,可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不!”
“齐缘,我是真心为了你的。不管你理不理解,我为你安排了一条平坦的路,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走去做,很快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你不必有任何责任和负罪感,你所需要的就是按照我给你的选项继续走下去。”
“选项,你知道为什么我放弃上大学,反而要来狗王店当一个厨子吗?去年那些事之后,我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我上半辈子活的看着努力,其实是在干一件特别悲哀的事。这件事就是在努力的成为别人的,一个对我自己或许很重要,但对别人却是可有可无的选项。我上学,我考试,甚至我练手艺走红刀都是如此。”
“谁人不是如此。”
“但我在保德宫不一样。我是在为保德宫创造一个续命的选项,而不是被动的去为别人努力,最终变成别人的一个选项,一个棋子。总之,我齐缘不需要谁为我设计什么,我不需要再做题了。”
“你如果救了田沫,她不会感激你,她依旧是你在事业上最大的敌人。”
“她挡路的时候我自然去处理,但现在她是我恩人,我得管她。”
“好。”说完后,小白从背包中取出了一只哨子,放在嘴中猛吹了一下,但那哨子并没有发出声音。
“你在干嘛?”在齐缘问话的时候,小白从齐缘手中拿过了那支肾上腺素,代为注射进贯昶的身体。随后她才回答齐缘。
“哨子发出的是超声波,不是给你听的。”
说话间,小白又伸出自己的手,突然以虎牙将中指咬破。而后她将流血的中指伸向齐缘的额头,又告诉他不要动。
“为什么要在额头点血花。”
“眼睛,只要不出洞,不要把额头的血弄掉。”
小白如此告诉齐缘。而后在他额头正中的位置按下了一个血色的指印,随后又在贯昶额上做了相同操作。做完这些后,小白再次打开了她的怀表。
与此同时,齐缘感觉四周洞穴石壁上的水滴又一次密集了起来,中间依旧夹杂着鱼鳞和腐鱼之类的东西。望着异洞,齐缘知道了刚才小白吹哨子的用意是什么,也知道即将有什么东西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但即便如此,当有一团灰白色的东西从他头顶的缝隙落在身边时,齐缘这也还是感觉到了一阵震惊与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