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半月时间过去。
因王妃得了景王的警告,对几个有孕的格外上心,倒也风平浪静。
当初景王说赈灾就半个月。
如今半月之期已到,景王仍不见丝毫回来的迹象。
方媛儿这边已经准备搬院子了。
夏池院本就不需多做装饰,稍作修缮便能居住。
方媛儿又是个吃穿住都要最好的性子,早不满锦绣院那个小院子。
那边夏池院刚能入住,她就迫不及待带着人准备搬家。
她虽然比谢润先发现怀孕,但当时还不足一月。
论月份,她肚子里那个比谢润还小一个月的。
这会急匆匆的搬院子,自然是三个月没到,胎还没坐稳。
方媛儿自个自信,事情也办的热热闹闹。
谁料搬完院子当天晚上就不对劲,连忙叫了太医。
如今她是王府的庶妃,是有资格叫太医的。
一番折腾,太医说是动了胎气,得卧床好好休养。
一问原因,要么说是太激动了,要么就说是累着了,谁也给不出个确定结果。
气的方媛儿一口气没上来。
“一群庸医!我累没累着我自己心里不清楚?!”
方媛儿向来谨慎,搬院子的事情她只动了动嘴,全程有丫鬟婆子们动手,哪里就能累着她了?
至于说因为搬院子太激动导致到了胎气,更是无稽之谈。
只这消息一传出去,倒让方媛儿瞬间成了后院的笑话。
都在说她一商户女,飞上枝头成了庶妃,竟欢喜的过了头动了胎气,实在惹人发笑。
比当初景王在林轩阁拂袖而去传的还热闹。
方媛儿丢了大脸,如何能不气?
“肯定是有人暗中害我!”
方媛儿觉得自己是被人暗害了,却又找不到证据。
找来找去,最后只发落了两个丫鬟,才勉强将这件事给压下去。
有了她的前车之鉴,谢润立马让人给王妃递话。
“我家主子说春山院尽可慢慢修缮,她预备等明年孩子生下再搬,以防再出意外。”
王妃没一口应下,“一直不搬也不像样。此事还是等王爷回来再说。”
要是王妃就这么应了,只怕王爷还要怪罪到她头上。
经这一番事,大家都安分起来。
云庶妃趁机悄悄搬了院子。
她以身子不好为借口,竟连个酒也没摆,显得十分低调,倒越发衬托出方媛儿的高调来。
又把方媛儿好一番气。
谢润听了各院消息,只觉疑惑。
“方姐姐怀孕以后,气性越发大了。”
为这点子小事动不动就生气,和她以前可不像。
难道是因为晋了庶妃,就开始飘了?
闲来无事,谢润倒是发现了桩趣事。
都说安侍妾被宁庶妃下毒伤了身子,只得卧榻养胎,连床都下不去。
自她上次出事,满府的人就再没见过她。
好歹是怀了景王的孩子,竟活的像个隐形人。
可今日谢润闲来无事去附近的一片小竹林散步,竟然碰见由丫鬟搀扶着的安侍妾。
安侍妾面色红润,气息沉稳,小腹也微微凸起,可见小日子过得不错。
胎已经完全坐稳了。
两人打了个照面,安侍妾躲无可躲,只得带着人来谢润面前行礼。
安侍妾:“奴婢见过谢庶妃。”
谢润望着她微隆的小腹,连忙抬手,“快别多礼,先坐下。”
安侍妾柔柔的笑了下,由着丫鬟扶着坐下。
谢润:“安妹妹近来身子可好?听闻你一直在养胎,我都不好去打搅你。”
原本安侍妾比谢润先入府,谢润该称她一声姐姐。
可如今谢润成了庶妃,这尊卑就对调了。
她就得按照规矩喊安侍妾一句妹妹。
实际上安侍妾比谢润还大了五岁。
谢润喊得还挺别扭的。
安侍妾腼腆一笑,如三春枝丫花苞初绽,透着股清新温柔。
“我身子好多了,有劳谢庶妃关心。”
“我看你已经显怀了,倒记不清你是几个月了。”
主要是安侍妾隐形人了些。
前些时日后院为了争夺庶妃之位,闹腾的你死我活,硬是没一个人注意到她。
安侍妾抚着小腹,笑意温柔,“三个月了。我吃的多,又成日关在院子里,才胖得快,这才来外面散散步。”
谢润也跟着笑,“我还没诊出有孕时,人也胖了几斤,当时也怀疑过是不是有孕,可也没见谁怀孕一两个月就开始发胖的,倒是闹了个笑话。”
安侍妾也跟着笑。
“不过吃太多了也不好,还是得克制点。”
“正是呢。”安侍妾点了点头,“照顾我的嬷嬷说了,有孕之人也不可一味进补,不然以后生产时怕会艰难。”
嬷嬷?
谢润听了这两个字,心中微动,却也没多问。
“天色不早了,再晚些我的丫头们也该急了。”
安侍妾立马起身道:“那奴婢就不叨扰谢庶妃了。”
谢润微微颔首,搭着淡桃的手离开。
路上,她问淡桃:“你听出了什么吗?”
淡桃:“……安主子口里的嬷嬷?”
谢润走的慢,全当散步,“府里只请过一次嬷嬷。就是当初二公子病了,王妃亲自入宫向贵妃娘娘求了人。”
可二公子没的太快了,这个嬷嬷就没什么消息了。
谢润原先以为被王妃打发到其他地方去了。
没成想,竟然安排在安侍妾这里。
谢润看得透,“是王妃在护着安侍妾的胎。只怕称病养胎的手段,也是王妃教她的。”
安侍妾无宠无家世。
若没人帮忙遮掩,也瞒不了几日。
府里能够悄无声息护着她的,只能是王妃了。
她们这位王妃,还真是个好主母。
淡桃却误会了,皱着眉头道:“莫非王妃看上了安侍妾腹中那一胎?想以后抱来养?”
“可如今孩子才三个月,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淡桃暗自分析:“倒还不如眼前的大公子呢。”
自从宁庶妃倒台,大公子被抱到王妃身边养,后院就出了些流言蜚语。
大都是说王妃准备把大公子记在名下当嫡子。
可说了半个月,大公子都搬到前院去住了,王妃也没有丝毫动作。
有人说说就抛在脑后,有人却有些替王妃惋惜。
谢润一愣,“应该不是。”
依照王妃高傲的性子,怕不会愿意抱养别人的孩子。
“若不是如此,王妃为何会愿意悄悄照看安侍妾?”淡桃表示不理解。
这就是一门吃力不讨好的事。
安侍妾好好怀着生下了,对王妃也没太大好处。
但若中间出了半点意外,那就全成了王妃的过错。
谢润:“约莫是王妃……其实也是个心软的人。”
这句话,淡桃倒是无法反驳。
至少从入府以后,王妃就没故意针对过自家主子。
踩宁庶妃,那也是她咎由自取,外加以前的恩怨所致。
又过了几日,景王回府的消息依然不见踪迹。
倒是府里新来的韩侍妾和李侍妾闹了一回。
原是韩侍妾的丫鬟到大厨房提菜,路上被李侍妾的丫鬟不知是撞了一下还是挨了一下,拎回去的饭菜就撒了许多。
韩侍妾受不得半点委屈,当即就带着人打上清竹阁的门。
李侍妾虽饱读诗书,却不擅做口舌之争,硬生生受了韩侍妾一顿骂,转头就带着人去王妃院子里求公道。
李侍妾是走清冷高傲美人范。
但也没有被人抽了巴掌还硬忍着的道理。
这一番告状,王妃自然得站出来主持公道。
先是斥责了韩侍妾几句,又赏赐了李侍妾些许东西做安慰。
这一遭,韩侍妾和李侍妾的不和,开始摆在明面上了。
——十日前的密州
万琳琅面色淡然的坐在一座简陋的小院里碾药。
连日大旱,地面开裂,空气中透着灼人的热气。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忽然背着背篓从外面小跑进来。
“琳琅姐,事情办成了!”
“先喝口水。”万琳琅把碾好的药倒入罐子里,“可打听到景王的消息了吗?”
小少年舀了两口水猛喝,才有功夫说话。
“打听到了,在刺史府里。”他颇为为难道:“可景王住处全是官兵,我们如何能靠近?”
“为何要靠近?”万琳琅嗓音清清淡淡,满是自信。
“过两日,景王自会派人上门的。”
她的清淡与李侍妾的清淡又不一样。
前者是淡漠,后者是冷傲。
少年其实不太信万琳琅的话,反倒是想起今日所做之事,心有戚戚。
“琳琅姐……你真的能治疫病?”
万琳琅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没有任何情绪。
“你只管按吩咐办事即可,别问些不该问的。”
少年被噎了一句,心却闷闷的,好似笼罩着一层阴霾。
少年是密州本地人。
家里遭了灾,活不下去,就跑来省城讨口饭吃。
万琳琅出诊时随手施恩,救了少年一条命,也得了少年忠心。
原本少年是该忠于主子,主子说什么他就去做什么的。
可今日的事,实在超出他的预料。
万琳琅竟让他悄悄将疫病之人的衣物丢进安置院!
那里面全住着遭了灾的灾民,起码有上百人。
有些人可能是撑着一口气奔波千里才到密州省城,以为自己寻到了生机。
可若是疫病爆发,整个安置院……不,应该是说整个密州都会沦为人间地狱。
少年不算好人。
逃灾路上为了活命,他抢过妇孺的食物、攻击过官兵、更杀过人。
可从没干过这般遭天谴的事情!
回来后便一直心虚,才忍不住问了万琳琅真的能治疗疫病。
万琳琅说她能治疗疫病,如今只是想把疫情扩大,让上头景王重视,亲自来她这里求医。
她也能顺理成章施恩于景王。
原先应下好好的,可少年如今做完事,只觉心亏的厉害。
为了施恩于景王,便将密州百万百姓的性命置于险地,琳琅姐的心……好毒。
如今少年又见到万琳琅这副淡然模样,心中越发惊惧,已然想要收拾东西逃命。
万琳琅瞥了眼心虚的少年,早看穿了一切,却只当不知道。
当天夜里,少年就收拾东西跑了。
跑了两日,眼见要出密州城了,忽然身上起了疹子。
接着就是高烧、呕吐……症状和安置院得了疫病的百姓一模一样。
不过挣扎了两日,便睁着眼睛咽下最后一口气,眼底满是不敢置信和惊惧愤怒。
对于少年遭遇的一切,万琳琅丝毫不好奇。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何须惊讶?
重生一回,她总要走的比上辈子更顺畅。
上辈子万琳琅备受景王宠爱,位列德妃,还育有皇子。
可惜奸妃当道(方媛儿),弄权专政,百般陷害针对,后来更是蛊惑陛下对她起疑,将她赐死。
连带着儿子也被贬为庶人。
明明她距离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遥,可惜惜败于方贱人之手!
再来一世,她势必要登上那后位,将天下女子都踩在脚底下!
万琳琅重生回来有些晚。
景王提前来密州赈灾,灾情远没有上一世严重。
于万琳琅来说,时间已经有点赶了。
按照景王赈灾的速度,上辈子旱灾后的疫病未必会爆发。
若没有疫情,万琳琅也无法对景王施展救命之恩,更不会被景王许以庶妃之位,一入景王府便备受宠爱。
没有机会,那就只能自己创造机会。
于万琳琅来说,这并不算作恶。
毕竟上辈子疫情爆发,密州也会死上数十万人。
她这么做,也不过是把疫情提前,让一些该死的人提前死了罢了。
不!
她会在疫情爆发后的第一时间站出来,拿出救命医方,施恩于景王和密州百姓。
只要她操作得当,这辈子死的人只会比上辈子更少。
密州百姓还应该谢谢她,让密州避免了一部分伤亡。
也是这般洗脑自己,万琳琅才半点无愧于心。
原先她是准备借机让景王得了疫病,再重复上辈子的救命之恩的。
可惜情势不同。
这辈子景王没染病,她连打听到景王的住所都十分困难,更没法子让景王染病,趁机出手救人。
不过也不算坏。
这辈子她不准备先伺候景王,做个无名无分的女人。
她要借着治疗疫病的功劳跟随景王入京,得皇帝赏赐,再被景王光明正大的迎入府中。
好歹重生一回,待遇不能比上辈子差。
上辈子她是庶妃,这辈子她要成为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