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奎向后一挥手:“陛下找我,你们回家吧,要配合好锦衣卫,不要随便出门。”
周鉴等人应了声,准备回家。
李若琏抬手阻止:“陛下不仅要请嘉定侯入宫,还要我们带周鉴、周铉以及侯府大管家周家安、周家宁、周家平和周家宏前往锦衣卫。”
周奎闻言脸色依旧如常,对着长子和次子道:
“你们随李指挥使去吧,到了地方实话实说便是。”
周鉴、周铉有些紧张,但依旧沉稳的拱手,准备前往锦衣卫。
这时。
东厂的赵适带着一群番子大步而来,高声道:
“陛下有旨,令嘉定侯三子周镮、四子周钟以及管事周升、周发、周祥、周和,前往东缉事厂协助查案。”
周奎的眼皮挑了挑,先是给赵适拱了拱手,然后嘱咐自己的两个儿子好生配合东厂查案,旋即向李若琏做了个手势:
“李指挥使,我们入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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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
崇祯正闭目养神,静等坤宁宫的消息,王承恩走过来低声道:
“陛下,太子、定王和永王,正跪在门外,为皇后喊冤。”
崇祯想了想,回答道:
“告诉他们,坤宁宫的事情尚未查清,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朕也不相信皇后会对后宫施毒手。
让他们回去,静心等待。”
话罢,他不再言语,心里琢磨:
“永王也来求情了,他是不知道一旦皇后出事,他是最大的受益人么。”
两刻钟后。
李若琏前来禀报:“陛下,嘉定侯在午门外候旨。”
崇祯微微颔首:“让他等着。”
“遵旨。”
一个半时辰后。
王承恩再次来到崇祯身侧:“陛下,坤宁宫那边有消息了。”
话罢,他将供词摆在了桌面上。
崇祯扫了一眼,见供词上还有血迹,眉头微皱。
王承恩赶紧解释:“陛下,时间匆忙,还没来得及誊录,这些供词都是在牢房里直接写的,难免不干净。”
崇祯没有说话,默默拿起供词,一张一张地翻,看的极其仔细,过了很久,他缓声道:
“让周奎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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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
周鉴端坐在一间书房,看着桌子上的笔墨纸砚,迟疑地望向高文采:
“高指挥使,这是何意?”
高文采沉声道:
“在用刑前,你尽可能的把嘉定侯府近些年的恶行写下来。
若是能和你三位弟弟、8个管家管事说得对上,便不用受皮肉之苦。若是对不上,你懂的。”
周鉴有些慌:“我不懂啊。”
高文采笑道:“不,你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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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
刑讯牢房。
周镮被绑在柱子上,脸上布满惊慌,对着一个锦衣卫道:
“劳驾,这是要审讯我么?我是嘉定侯府的,皇后是我亲姐姐?有话好好说!”
那个锦衣卫正是理刑百户孙大勇,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哪能是审讯啊,这也太看不起东厂了,我们从来都是刑讯逼供!不见点血从不开始问话。”
他拿起一个钳子,微微一笑:“咱们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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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周奎一番跪拜后起身,镇定道:“陛下传老臣入宫,是要治罪?”
崇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令王承恩将坤宁宫的证词送过去。
周奎接过,一一看了,幽幽的一叹:
“确实是老臣指示的。供词上说的事情,全是真的,皇子们是老臣命徐高杀的,田贵妃父女也是如此。”
崇祯冷声道:“这么说,皇后并不知情?”
“不知情!这一切,皇后都被我和徐高蒙在鼓里,全然不知!对我来说,她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你以为朕信么?”
“陛下。”周奎抬起头,郑重的看着崇祯,“婉儿16岁选中信王妃,17岁成婚,十几年来一直陪伴陛下,她什么心性,想来陛下是知道的。”
崇祯冷冷地盯着他,没有说话。
周奎又道:
“这也不怪老臣,宫里危险重重,明枪暗箭防不胜防,老臣若是不出手护佑皇后,这几年病逝的皇子,可能就是太子和定王!
甚至,陛下会和先帝一般一生无法诞下子嗣。”
他顿了顿,继续道:
“另外,老臣要说,十七年前,若不是老臣出手,陛下可能依旧是信王,而不是皇帝,甚至已经身死。”
崇祯眉毛一挑: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朕且听一听你这辈子最后的话吧。”
周奎自嘲的一笑:
“最后的话,算来算去,终究到了这一步,不得不说,陛下长进了。”
这句话的语气,几乎没有君臣之间的鸿沟,似乎就是个岳父评价女婿的日常谈话。
周奎继续道:
“当年,老臣家境清贫,为了生计迁居京师,在前门大街闹市以看相算命谋生,为了自己,也为了几个孩子,老臣送婉儿去选秀女。
原本呢,老臣的心意是让她入宫伺候先帝,纵使当不了皇后,也要做皇妃。
不巧,那一年信王选王妃,当时的皇后娘娘以长嫂代母的身份,从众多秀女中选中了婉儿,第二年便嫁给了陛下。
但是,那时候魏忠贤当政,数次生了害你的心思,至少,要将你逐出京师就藩。”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想一些事,继续道:
“老臣不愿意陛下远走他乡,便寻了一方仙药和一套炊具,暗地里告诉了兵部侍郎霍维华,送了他一个高升的妙招。
呵呵,那便是灵露饮。”
崇祯知道,天启皇帝即位的第五个年头,在西苑游湖时落水患病,御医不敢开猛药,只用温补的方子滋养调理,吃了两年药都没康复。
这个时候,兵部侍郎霍维华上书,说他有一种“仙药”和一套炊具,名叫灵露饮,说是服后能够立竿见影,健身长寿。
制作此药要用银锅一口,内安木甑,甑底安篦,篦中安长颈大口空银瓶一个,周围放置粇米用火蒸,水汽在银瓶中凝露,乃米谷之精华。
也就是米汤。
崇祯好奇道:“灵露饮不是米汤吗,怎么会是毒药?”
周奎自得一笑:
“老臣年轻时以行医谋生,医术虽然不善,但知道杂金之器皿可致人重病。”
崇祯问道:“所以那不是银锅、银瓶?”
周奎道:“是银锅和银瓶,只不过不纯,有十几种小剂量金属熔炼其中,甚至,熔炼时加入了砒石、朱砂等毒石。”
崇祯明白了:
【天启帝之所以喝了米汤全身浮肿致死,大概就是喝了一个月重金属水所致。】
“所以,朕能登基称帝,是你的功劳?朕能有子嗣,亦是你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