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许办事雷霆迅速,当即就去了国公府。
老太君见了他,自然欢喜,扶他起来,母子俩落了座,她说:“你这一去一年多,可算是平安归来,不然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三十余年前那一战,姜家死伤惨重,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她每每想起仍旧痛心疾首。
姜知许知道母亲心病。
“如今边关安稳,暂时不会再有战争了,儿子久居京城,日后也可常回来探望母亲。公主还说,让阿清和阿宁搬回来,也能陪您多解闷。”
老太君默了默,“当初是我糊涂,伤了公主的心。”
“母亲心慈,只是被奸人挑唆,我和公主都明白的,母亲不必因此耿耿于怀。”
想到姜思弦,老太君还是觉得心里难受。
姜知许顿了顿,又道:“儿时的事,我还记得一些。当年您嫁过来的时候,还是天真懵懂的年纪。大伯母和二伯母待您如姐如母,您同她们感情很好。后来叔伯兄长们战死,二伯母拔剑自刎。大伯母生清平时年纪本就大了,难产伤了身,听闻噩耗也备受打击。没熬两年,就去了。”
“她临终前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清平,您素来重诺,答应了她要照顾清平,就不会食言。哪怕当年明知她犯错,也要拼尽全力去救她。”
回想旧事,老太君神色难掩悲痛。
“可是母亲,三十多年了,您做的已经足够。”姜知许神色郑重,“清平伏法是她咎由自取,您没有对不起她。知娴,也不能继续留在国公府。”
老太君抬头看他。
姜知许目光坦然,“您年轻时不懂人性,总是待人以诚。如今,也不要太过高看人性。知娴毕竟是清平的女儿,她们母女再有嫌隙,血浓于水却是做不得假的,难保她不会将这笔账算在姜家头上。她敢瞒着清平未婚先孕,至少证明她不是软弱无能,任人宰割的性子。留在您身边,总归是个隐患。”
萧意棠不方便说的话,他来说。
“她没了母亲,还有父亲,用不着您事事操心。”
老太君终是缓缓点了头。
“好。”
姜知许道:“既然决定了,那就事不宜迟。您安排人给她收拾东西,我现在就送她回家。”
老太君一愣。
“这么急?”
姜知许笑笑,“捡日不如撞日。”
他知道母亲的性子,过分心慈,耳根子又软。回头让沈知娴得了消息,在她跟前一哭,保不齐她就又心软了。
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老太君见儿子态度坚决,到底也没再说什么,连夜给沈知娴收拾了行李。
沈知娴连哭都来不及哭,就被送上了马车。
老实说,虽是守孝,可在安国公府真的比任何地方都自在。高床软枕,饮食精细,伺候的人也尽心。府里安安静静的,没人打扰她。沈府就复杂多了。
可姜知许亲自上门,她就算百般不愿,也无可奈何。
马车一路到了沈府,沈既明亲自出门来迎。
“姜公大驾光临,沈某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姜知许对沈既明也没好感,语气淡淡的,“沈大人不必客气,我是来送令嫒回家的。”
沈既明一愣。
马车车门打开,沈知娴由侍女扶着下了车,眼眶还有些红,小声道:“父亲。”
姜知许道:“庄子上毕竟清苦,她一个姑娘家,又不会武功,在外面也不安全,还是待在家里更为妥当。”
沈既明回过神来,“是,国公考虑周全,下官感激不尽。劳烦您跑一趟,进内喝杯茶吧…”
“夜已深,我就不叨扰了,告辞。”
姜知许策马而去,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沈既明脸上笑容也随之消失。
姜家的人,骨子里都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
姜思弦如此,姜知许也不例外。
他看都没看沈知娴一眼,转身往里走。
“进来吧。”
沈知娴低头跟上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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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以清和姜以宁得知沈知娴被送走了,也都松了口气。
姜书渺一边啃大猪蹄,一边摇晃着小短腿。
【还好我爹拎得清,祖母太过优柔寡断,谁都能拿捏。】
姜知许觉得新奇,小女儿无时无刻不在吃,她的胃撑得下吗?
于是他道:“渺渺,你今天已经吃得够多了,再吃会撑坏肚子的。”
“我饿。”
姜书渺嘴边都是油渍,“多吃点才能长高高。”
从前就被神族那群人嘲笑矮冬瓜,凡人比神仙长得快,她要快点长个子,长得高高的。
看谁还敢笑话她。
萧意棠笑着说:“你别管她了,她胃口好着呢,我也问过大夫了,没事的。”
白天她就观察过,丈夫也能听到女儿的心声,于是夜里就跟他通了气。
姜知许还以为父女连心,结果听个心声竟还能搞批发。
“难怪渺渺说国师不是好人。今天他还想当着陛下的面对我用什么傀儡术,结果被反噬受了重伤。阿棠,你说,咱闺女到底什么来头,这么厉害?”
萧意棠也不清楚。
这么久了,女儿心声里也没提过自己的来历,反正是个神仙就对了。
她又说起长女的婚事。
“皇兄和皇嫂都有意撮合漫漫和顾小世子,渺渺也说他们俩有缘分。你觉得,顾谨川这个人怎么样?”
“还行。”
姜知许中肯评价,“性子稳重,也没什么不良嗜好,勉强配得上咱闺女。”
萧意棠:“…”
行吧,她也觉得自家闺女顶顶好。
**
隔壁,姜书渺放出了花灵,看见了她的本体。
“原来是莲花精啊。”
花灵声音里满是感激,“多谢上神救命之恩,小妖必定涌泉相报。”
姜书渺撅着小屁股趴在床上,手指一点。
莲花瞬间化成人形,落于地上,双膝跪地。
“小妖芙蕖,拜见上神。”
“芙蕖?”姜书渺盘腿坐起来,问:“你是怎么被温之玄给收了的呀?”
“他府上有仙气,我以为他是哪方神灵下界,想要诚心求道。谁知他竟是个心术不正的妖道,趁我不备,用缚妖阵将我困住,抽取了我的元神,还想利用我害人。”
芙蕖又恨又气又委屈。
“我百年修行,几乎毁于一旦。若非上神相救,只怕我已魂飞魄散。”
姜书渺说:“他确实是玄门之人,祖上应该是有什么机缘,或者得过仙家指引,也难怪你会认错。”
芙蕖惊呆了。
“那他在人间作恶,神仙都不管的吗?”
“我这不是在管嘛?”
姜书渺不满,虽然她跟天上那帮神仙也不大对付,但也不能连着自己也一起骂。
芙蕖又连忙低头告罪。
“小妖失言,请上神恕罪。”
姜书渺挥挥手,“你先起来,我有件事要你去做。”
“但凭上神吩咐,小妖万死不辞。”
“你去帮我盯着温之玄,把他那个罗盘偷过来。”
芙蕖瞪大双眼,结巴道:“上上上神,小妖全盛时期都打不过他,更何况现在……而且玄门法器是妖的克星,小妖恐无法完成上神的嘱托…”
姜书渺呆了呆,恍然大悟。
“对哦,你是妖。”
她一拍脑门,“这样吧,你把本体放我这儿,我为你遮掩气息,他发现不了你。如果有危险,我也能第一时间救你。”
芙蕖又跪下磕头,“是,谨遵上神之令。”
姜书秒挥挥手,她便原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