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捡低头想:母亲分析得对!此时此刻,自由就在眼前,她却那么伤心绝望!
母亲说:“安心早已习惯被某种意识控制,只要控制她的东西向她招手,她就会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即便有一天,控制她的东西消失了,她也有可能不自觉地自我延续!”
杨捡神情沮丧,目中疑虑。
母亲看着儿子说:“你就信我吧!只要她大姑向她伸出手,她就会乖乖地回到那个被长期圈养的地方。虽然那里只有温饱,没有关爱,但却是她唯一熟悉的地方。相比陌生处,只有熟悉的地方,才能让她感到安全!”
杨捡讶异地看着母亲,又不甘心失败。对母亲说:“你说的都是过去!安心现在终于自由了!我相信她不会再回到老太婆的身边!”
母亲只好耐心地说:“恶劣的成长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深远!安心已习惯被管束。一个人若已养成一种习惯,往往会受制于那个习惯。比如自由此刻就在她眼前,她反而觉得自己像断线的风筝,无处可栖!”
杨捡一时语塞。低头思索片刻,说:“可是,我喜欢她——”
母亲打断儿子的话:“喜欢,就应该为她着想!总之,不许你碰她!”
见儿子垂目哀伤,哄道:“都说姑娘十八一枝花。你看安心,瘦弱得分明还是花骨朵!你急什么?你两个都太年轻,给彼此的身心、心智一个成长时间——”
杨捡打断母亲的话:“我和她,需要多长时间成长?”
母亲想了想说:“两年?再有两年,她的年龄够大;你也成熟一些。到那时,如果老太婆还捣乱,你们也有智慧解决婚姻之事了!眼下,如果她大姑来带她走,你还是让她回去比较好!”
杨捡焦急道:“如果让她再回到那个家,和老太婆生活在一起,我就很难再见到她了!别说两年,两天也不行!我会难受死!我不让她回去,我就喜欢她这样含苞初放的纯情女孩!”
母亲温怒地戳儿子脑门:“不!行!”
……
本来以为好事将近,被母亲当头一盆凉水,杨捡顿时清醒,自己和她前路未卜,如果先上车,再补票,前路却不通,这样做,反而会伤害她。
虽然,此时的爱情,就像被乌云掩住的太阳,看不到光亮。但是,被暗黑遮挡住的那束光,总会走出来,照亮前方。
杨捡回到自己屋里,见安心泪痕没干,目光呆滞,蜷缩在床头。
他只能安慰,多少软语轻言,也难消老太婆那些绝情的话,对她的打击和伤害!
哀伤到半夜,她才安静下来,擦去泪痕,说:“我们……睡觉吧,我困了。”
杨捡握住她的手说:“我知道你,现在并不想……和我在一起,你不用勉强自己,我不会为难你的!”
她又流泪:“我爱你!只是现在……我不敢做错任何事!”
“其实我……只因害怕失去,才想要与你肌肤相连……”
她神情坚决:“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
两个人又相拥说了些温软贴心的话。到了下半夜,两个人才睡去。刚睡着,她就被噩梦惊醒,满面泪痕,恍然不知身在何处。
他不停地拍哄,折腾到天快亮,她才又睡下。
第二天中午,姐打来电话,小心地说:“你大姑此时……正在医院,嘴里一直念叨你,你……能不能来看看?……”
挂断电话,安心好似五雷轰顶,呆傻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杨阿姨叹道:“唉!怎么像演电视剧似的?都是命啊!”
……
杨捡送她到医院大门口,再次叮嘱:“每天晚上都要找机会给我打电话,哪怕只说一句话也行!你,总是让我害怕,每次一分开,我感觉就像被抛弃了一样!我不喜欢这样!我害怕这样!没有你的消息我很难受,非常难受!”
她失魂落魄:“好,好的!……我知道了……”
到了病房,姐和姐夫都在。
安心像个有罪的人,垂首屏气站在病床前流泪。
李沫示意姐领她去外面走廊里宽慰。
姐抚着她的肩膀还未开口,她哭着说都是自己惹的祸,如果大姑有事,自己也没法活下去了!
姐为她擦泪安慰:“人老了,生病很正常——如果非说是因为你,那也只是个引子,她的病早就埋伏在身体里!”
她抬起泪眼说:“是吗?”
“是的!我早想带我妈体检。可她总说有佛祖保佑,她不会得病。你大姑是充满信仰的愚昧无知那一伙的,这些人都是不信科学信鬼神!
幸好你及时把病给引出来,现在你大姑只是轻度右侧偏瘫,还能活动。如果疾病在她身体里再潜伏一段时间,病情发展到一定程度,可能会全瘫,卧床不起,丧失所有生活能力,那得多惨!……”
她还是哭得说不出话来。
……
午后,大姑睡醒睁开眼,看见安心站在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神色紧绷,口齿不清:“安,心,回来,不走,啊!” 眼睛死死地盯着她,期待她肯定的回答。
她握住大姑的手,使劲点头:“好!好好!”回头问姐:“大姑说话怎么断断续续?”
姐说:“是中风引起的言语功能障碍。”
她终于明白什么叫“人生就像是过山车”!
昨晚,大姑羞辱自己时,还唇齿滑利、嘴角生风。一夜之间,就变成一个口齿不清、语言损断、嘴角流口水的残废人!
看着躺在病床的大姑,安心心里五味杂陈,哄小孩子一样赶紧应答:“不走了不走了!”
大姑仿佛定下心来,脸上微微有笑容。见姐一家围在旁边,指着姐问:“她是,谁?”
姐凑近,提高声音:“我是阿听,你闺女!”
李沫对妻子说:“不用大声,妈只是说话不利索,听觉没毛病。医生说的。”
大姑问安心:“她,是,谁,闺女?”
她惊愕地和姐对视,又惊慌地看向大姑,姐是大姑心尖上的宝贝。此时,连最亲的人都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