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部的架构就这样被打破了,所有设计人员都被打散,分别划分到各个项目经理的麾下,成为了项目部的一员。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半年过去了,刘艳休完产假回来上班了。我自然地搬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把办公室的位置让给了她。说实话,这段时间我和孔达的关系越来越疏远,我们之间像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墙壁,交流也变得少之又少。我心里清楚,我们之间已经产生了无法弥合的裂痕,再也回不到当初的亲密无间了。其实,我也早就厌倦了这种虚伪的相处模式,我不想再每天面对着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也不想再忍受他那令人窒息的沉默。我渴望能够呼吸到自由的空气,逃离这令人压抑的氛围。
刘艳回来的时候,还带着几分主管的口吻,以为一切如旧,设计部还是那个设计部,同事也还是那些同事。她一进公司,就熟络地跟以前的同事们打招呼,询问着工作进度,特别是那些之前交给她负责的草图设计,她还惦记着有没有按时完成。以前的同事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想主动打破这份平静,告诉她公司架构调整,自己已经不再向她汇报的事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与其让她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动,不如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孔达,毕竟低头不见抬头见,有些事还是由他来说比较合适。
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后面的事情了。设计部都没了,刘艳那个设计部主管的职位自然也就不存在了。公司把她调到了综合部,美其名曰负责公司后勤保障工作,实际上就是让她负责平时办公用品的采购和公司各种电器的维修。虽然说工资待遇方面没有降低,但是这职位和之前相比,那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偶尔也会想起以前那个意气风发,在设计部里发号施令的刘艳,再看看现在成天为了一个坏鼠标,一个坏键盘而忙前忙后的她,心里五味杂陈。我不知道刘艳有没有在内心恨我,毕竟,设计部架构调整是我提出来的。我也很无奈啊,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啊。
不到一年后,刘艳就辞职了,听说回了老家。具体是什么原因,我其实也不太清楚,自从她调到综合部以后,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工作上的往来,平时在公司里也很少碰面,渐渐地,就没了联系。说起来,我心里对她还是有些愧疚的,毕竟设计部的变动因我而起,最终也影响了她的职业发展。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现在刘艳还没有离职。2010年的年底将近,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我想,就算刘艳要辞职,肯定也会等到年底,拿了年终奖再走吧。哪个打工人会跟钱过不去呢?可是,我转念一想,又开始发愁了,因为公司账面上现在却没有多少钱。这都是因为孔达!孔达负责的三个片区都是公司最大的项目,那三个片区加起来就有六百万的工程款没有收回来。这段时间,明叔也因为这件事催过孔达好几次了,但就是没有效果,钱还是没有影儿。孔达每次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一会儿说文件没准备好,一会儿说负责人不在,总之就是甲方不配合。我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到这些项目中,但也知道,当时很多甲方公司都在进行系统升级,本来没升级之前,很多甲方的项目经理就不太懂那个系统,现在升级过后就更是一头雾水了,很多操作流程都变了,收款确实也比较困难。
因为我可以使用VpN,在外网也能够直接访问甲方的内部系统,我便利用周末的时间,一头扎进了系统的海洋里。从材料调拨到转资,从合同流程到采购订单,再到最后的工程款支付,我像一块海绵一样,贪婪地吸收着每一个知识点,努力弄清楚每一个操作步骤。一遍遍地尝试,一次次的练习,我逐渐掌握了系统的所有功能,甚至连一些甲方人员都不熟悉的隐藏功能,也被我挖掘出来。现在,我可以拍着胸脯说,只要是和项目款项有关的流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甲方会的我也会,甲方不会的,我更要会!按照道理来说,收款对我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一想到自己负责的那三个片区都是承包项目,公司只能拿到15%的利润,我心里就犯难了,估计连公司过年的开销都不够。
看来只能和张策商量下,年前和他一起跑一趟了,把孔达负责的片区,还有他和周远负责的片区的工程款,都尽量收回来。公司马上就要发年终奖了,按今年的效益,每个人年终奖应该都会上万。如果不把这些工程款收回来,我真担心到时候公司连年终奖都发不出来。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担忧,毕竟过年公司开销巨大,尤其是下面那些等着拿工资回家的民工兄弟们,不能让他们失望啊。
其实张策也不想去帮孔达收工程款,我心里也十分抵触。毕竟,谁也不愿意揽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但是,公司年底的效益摆在眼前,如果我们不去,公司的年终奖可能都发不出来。再说,我们跑一趟,把款收回来,对公司、对大家都有好处。我和张策虽然平时和孔达有些过节,但也不能眼看着公司陷入困境。于是,我和张策商量了一下,决定去找明叔,跟他说明我们的计划,并且要求公司派车,在这个期间配合我们去收款。明叔听了我们的想法,也表示赞同,当即就答应了我们的请求。
2010年的收款工作总体来说还算顺利,除了孔达负责的那三个片区中的一个,因为负责付款的财务怀孕了,眼看着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看着她隆起的肚子,我心里暗暗叫苦,却又无可奈何。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跟她商量,看能不能找个折中的办法,比如约在外面某个地方,帮我们走一下付款流程。 没想到,我的提议却惹恼了她,她劈头盖脸把我骂了一顿,说她现在大着肚子,怎么可能跟我们到处走动。最后,她语气强硬地说,要办就去她家里办,而且不准带任何东西去。
她嘴上说着不收东西,可真要是什么都不带,估计连门都进不去。这人情世故,总得到位才行。我心里暗自思忖着,转头就和张策商量怎么办。张策也是个明白人,一听就懂了我的意思。于是,我们俩立马跑到附近的超市,挑了满满两大篮进口水果,又选了一些适合孕妇的营养品。想着2000块钱应该算拿得出手,便取了现金,装进一个新信封,特意放在水果篮最上面,让人一眼就能看到。
财务最终还是收下了我们的“礼物”,痛痛快快地在付款凭证上签了字。我们将盖好章的凭证小心地收好,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完成了这趟艰难的收款之旅。走出小区大门,冬日的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感觉格外温暖。我和张策并肩走到公司安排的车前,司机师傅已经在车里等候多时了。我们坐进车里,掏出手机给明叔打电话,向他汇报了这个片区工程款顺利到账的消息。明叔听到这个好消息,在电话那头高兴地叮嘱我们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家。挂断电话,我顿时觉得一身轻松,于是便吩咐司机师傅开车,踏上回家的路途。
2010年的年底,我领到了公司发的1.6万元年终奖,沉甸甸的信封拿在手里,心里感到踏实又满足。算上这一年接的私活儿,我差不多存了有十万元,辛苦总算没有白费。回到家,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妻子,她听了也很高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我们两个开开心心地迎接新年,度过了2010年的最后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