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到了月末,宫中的冰室已经开始储存避暑的冰块了。
孟夕岚素来喜热不喜冷,眼看着盛夏一天天地近了,她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好了。心情好的时候,孟夕岚最希望的就是能够回家看一看。许久没见家里人了,她的心里很惦记。
晨起上过香后,孟夕岚向太后娘娘请准出宫,太后点头允了。孟夕岚简单的用了早饭,便吩咐竹露和竹青把她提前备好的东西收拾打包。
近来宫里的赏赐一拨接着一拨,那些上好的绸缎,她一个人是用不完的,正好可以转送给家中的姐妹们。不过,那些玉器和首饰,不方便带出宫去,所以,她一样都没带。
一路回了孟府,门房的下人们恭敬相迎。孟老太太身边的嬷嬷亲自扶着她下了马车,神情肃然,似乎有点紧张。
“许久不见,家中的长辈们都还好吗?”
那嬷嬷点点头:“回公主殿下的话,府上一切……都好。”
孟夕岚见她答得有些犹豫,不禁眉心一动。她扶着竹露的手,进了垂花门,之后一路来到正厅。
孟老太太和冯氏正在厅中等她,见她一身白素,不觉微微一怔。
“夕岚给祖母和二娘请安。”孟夕岚正欲屈膝行礼,便被冯氏伸手扶住:“你一路辛苦,还是赶紧坐下歇歇。”
孟老太太随即发问:“宫中的那位太妃,去世也有一个多月了,怎么你还……难道,宫里又出了什么事?”
孟夕岚微微垂眸:“不是。因为我之前在佛前保证,要亲自为太妃娘娘守孝一年。”
孟老太太闻言挺直后背,一声叹息道:“其实,你也只是怀疑而已,何必这么较真。”
孟夕岚的性格倔强,她担心她会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祖母,我从不会轻易怀疑一个人,一件事。无论如何,我还是想对太妃尽一份心意。”那件事,她实在没办法轻易忘记,更不想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孟老太太闻言点一点头:“知道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孟夕岚微微而笑,继而抬头看了看:“怎么不见嫂子和云哥儿呢?”
冯氏忙道:“真是不巧,你嫂子带云哥儿回娘家探望亲家公去了。要明儿晚上才能回来。”
孟夕闻言没有失望:“没关系,太后准我回府多呆几日,我可以等她们回来。”
不知为何,冯氏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似乎并不怎么高兴。
孟夕岚不觉心生诧异,便故意道:“二娘,这是怎么了?难道不高兴我回来吗?”
冯氏连连摇头:“当然不是,我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说完这话,她匆匆瞥了一眼老太太的脸色,老太太知她藏不住事,忙岔开话题道:“快到午膳的时辰了,赶紧让厨房做些好吃的来。”
冯氏连连应好,起身而去。
孟夕岚默默觉察到了什么,忙拉住冯氏的手臂,阻止她道:“二娘先不用忙,我是用了早饭才回来的。咱们许久没见,还是在一处说说话的好。”
冯氏笑了笑,握着她的手又坐了下来。
丫头们捧着手里的托盘,过来上茶。
孟老太太每次见了孙女总有很多话说,今儿却是话少得很,端着茶杯的神情,分明是有事想说。
孟夕岚等了片刻,不觉有些着急:“祖母,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啊?”冯氏最先有了反应,连连摆手说没有,可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有事。
孟老太太却是脸色一变,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沉声道:“家里的确是出了一件棘手的事,不,应该说是大大的丑事才对。”
她原本不想这么早就告诉孟夕岚的。
“丑事?”孟夕岚敏感的神经立刻紧绷。
孟老太太皱眉道:“夕月她……怀孕了。”
孟夕岚听罢,右手立刻抖了一抖,差点没把茶杯摔到地上。什么?孟夕月怀孕了?这怎么可能!她还尚未婚配又没有意中人,这孩子是从哪儿来的?
“那丫头珠胎暗结,真是不知羞耻啊!”冯氏提起这事就一肚子火气。“大约在半个月前,她身边的丫鬟就说她时常反胃不舒服,吃什么吐什么。我担心她病了,便请来大夫给她看看!这一看才知道,原来她……那丫头居然背着咱们做出这样无耻的事情来,真是可恨!”
不过,这还不是最可恨的。孟夕月知道自己怀孕之后,居然毫无羞耻之心,反而表现得异常高兴。家里人质问她多次,可她就是不说,腹中的孽种是谁的?
孟夕岚的脸色阴沉下来:“夕月现在在哪儿?”她必须马上见到她,然后把事情问个清清楚楚。
孟老太太不想让她操心这些,便道:“她现在被关了禁闭,有丫鬟和婆子守着。你就不要管她了。”
其实,这种丑事用一碗汤药就能解决掉。关键还得看能不能狠下心来。
“不,祖母,您还是让我去见见月儿吧。我好歹是她的姐姐,如果我出面的话,也许她会告诉我实情。”
孟夕岚对这件事充满了怀疑,凭孟夕月的心机和智商,她没理由做这样的蠢事。这里面一定还有隐情,甚至是什么阴谋也说不定。
孟老太太凝眉看她,沉吟片刻才道:“好吧,你想去就去。”
孟夕岚闻言匆匆起身,一刻都没有耽误。
孟夕月的房间外面,站着是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分站两侧,将门口和窗户都牢牢看住。
孟夕岚见状,心里倒是觉得有些多余。就算是把房门大开,孟夕月也逃不出孟家半步,除非她会飞檐走壁。
“给四小姐……给殿下请安。”
孟夕岚指了指房门道:“给我打开。”
“是。”那些婆子都知道她的身份,连忙过去开锁,推开房门。
因为没有开窗,屋子里的光线显得有点晦暗,而且,空气也不大好。孟夕岚拿起手帕捂住鼻子,扶着竹露的手,抬步走了进去。
孟夕月早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却一直躺在床上没动,直到看见孟夕岚进来,方才稍微坐起来,望着她淡淡一笑:“姐姐回来了。”
孟夕皱眉,沉着一张脸望着她,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个与你行苟且之事的人,到底是谁?”
孟夕月的目光在她的脸上转了一圈,之后又重新躺回到床上,淡淡道:“我不会说的。姐姐要是想要训斥我的话,那就尽管骂吧。反正,再难听的话,我也都听过了。”
“我没心情骂你,你肚子里怀的到底是谁的孽种?”
孟夕月低头抚了一下自己还未显怀的肚子,略带得意地笑了笑:“待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姐姐会知道的。”
孟夕岚听了这话,恨不能直接上前给她几个耳光,可她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你是三岁的孩子吗?这么天真。家里怎么会让你生下这个孽种!”
孟夕月用双手护住自己的肚子,脸上的表情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维持着笑容道:“我的孩子,你们最好不要动。否则,你们会后悔的。”
后悔?!孟夕岚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我看该后悔的人是你。”她缓缓转过身去,望着外面的婆子,吩咐道:“你们派个人去夫人那里取一张药方,是堕胎用的方子。然后,在按着方子抓药煮好,直接送过来。”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万万不敢相信,这样的话居然会从孟夕岚的口中说出。
孟夕岚看着她们一个个都看着自己发愣,不觉厉声叱呵:“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熬药去!”
“啊……是……”
此刻,孟夕月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心里隐隐有点害怕。她不相信,孟夕岚会这么狠心对待自己。
孟夕岚不紧不慢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面无表情,静静等待。
竹露虽说也是吓得够呛,但还是沉住气候在一旁,不慌不忙。
“姐姐,我腹中的孩子伤不得……”孟夕月挪了挪身子,一脸认真地说道。
孟夕岚冷冷地笑了一声,道:“煮药的话,最多半个时辰也就够了。所以,你还有半个时辰来考虑。如果你不说出实情,今儿我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会让你把汤药喝下去!到时候别说是这孩子,可能你的性命都难保。”
她说话的时候,语调平平,却足以让人脊背发凉。
孟夕月吃惊地抬眸,整个人听得一个哆嗦,立刻从床上下来道:“你……你怎么这么狠!连祖母都没说让我把孩子打掉,你凭什么?”
孟夕岚扫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凭你败坏孟家的名声,这一宗罪,我就算今儿把你活活打死,孟家上下也没有一个人会说一个“不”字。”
孟夕月惊诧于她对自己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忙装可怜道:“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我想我就是待你太好了,你才会没脸没皮地做出这等丑事。”孟夕岚收回目光,不再看她一眼:“我对你的耐心已经用光了,这最后的半个时辰,你自己好好想想。到底该怎么做?”
孟夕月有些站不稳地往后退了一步,用力咬紧嘴唇,硬是挺着不说。孟夕岚更是沉得住气,让竹露给她备好茶点,她就当着孟夕月的面,一边喝茶一边品尝点心。
她越是平静,孟夕月越是不安,以至于最后她还试着想要跑出去找长辈们求救,却被外面的婆子们抓回来按到了床上。不管她怎么叫喊,也没人听她的。
孟夕岚在孟家的地位如何,下人们心里都清楚。她是主子中的主子,何况,还有皇家的身份在,自然说什么是什么。
过了半个时辰之后,竹青果然捧来了一碗浓黑的汤药。“主子……药好了。”
孟夕岚盯着那碗药看了两秒,随即淡淡道:“那就赶紧给她喝下吧,免得凉了苦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