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瑶抬起湿漉漉的脸,皱了皱眉,看向邬雪儿道:“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邬雪儿将茶碗重重摔在地上,冷冷道:“本宫这是在警告你,少在皇后娘娘的跟前嚼舌头!”
佟瑶不躲不避,迎上她的目光:“我没有在皇后娘娘跟前嚼舌头,我只是说了我该说的话。”
该说的话?邬雪儿心中一紧,迈步上前,手上发狠,捏住她的下巴道:“你都说什么了?”
佟瑶忍无可忍,一把拂开她的手:“姐姐这么着急作甚?难道是害怕了?”
邬雪儿气得眼睛都红了:“贱人,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贱人!”
“忘恩负义?”佟瑶加重语气,重复着这四个字。
“姐姐对我的确好过……可是那算不得什么恩情。你不过是想要利用我罢了。你要我对你百依百顺,像个傻子一样的任你摆布!这算什么恩情?”
邬雪儿一时激动,听了这话,抬手又想甩她一个巴掌。
“贱人,要是没有我,你早就在这深宫之中冻死饿死了!”
佟瑶这一次眼疾手快地躲了过去:“邬雪儿,我已经什么都不欠你的。”
“我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给皇后娘娘了。姐姐往后还是自求多福吧。”
什么?!邬雪儿闻言,脑袋里嗡地一声炸响。
她真的说了?全都说了?
佟瑶见她气到脸色煞白,继续道:“我好心劝姐姐一句,姐姐现在立马去到皇后娘娘跟前求饶,也许还来得及……”
若是求饶的话,好歹还有一条生路。
邬雪儿的脸色变了几变,攥紧双手道:“求饶?本宫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何要去求饶?”
口说无凭,只靠着佟瑶的一面之词,皇后娘娘真的会相信吗?
她现在主动求饶,那和主动认罪,还有什么分别?
邬雪儿怒极反笑,再次逼近佟瑶道:“你以为你投靠皇后娘娘就没事了吗?本宫绝不会放过你的,贱人!”
佟瑶望着她狠绝的目光,心上微微一颤。
待邬雪儿走后,她脚软地瘫倒在地,外间的宫女匆忙赶到,将她好生扶起:“娘娘,您没事吧?”
这邬小主,居然也有这么可怕的一面?
佟瑶稳了稳心神,心中有些后怕。
她似乎是把她给逼急了……可那又怎样?她已经把一些都告诉给了孟夕岚。
邬雪儿就算再厉害,再能耐,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之后的几天里,邬雪儿称病,迟迟不肯去慈宁宫觐见皇后。
她到底是有些心虚的。
孟夕岚的那双眼睛实在太毒了,她生怕自己底气不足,让她看出什么破绽来。
佟瑶反咬了她一口,这无疑让她身处危险之中,然而,佟瑶没有证据,证明她真的有做过什么?所以,邬雪儿相信,孟夕岚不会轻易将自己怎样?而且,要是孟夕岚真的把佟瑶的话当了真,她早就出手了。
与此同时,慈宁宫那边,孟夕岚得知邬雪儿生病一事,便立刻吩咐太医院派人去瞧瞧。
回来禀报的太医,只说邬雪儿身子无恙,只是月经不调,气血不顺。
宫里的太医们都深知“回话”的规矩,主子既然称病说不舒服,那他们既然去了,回话的时候,心里就要慢慢斟酌。
邬雪儿的脉象平和,不似有病,只是脸色难看了些。
既然主子没病,却故意要称病,这其必定是藏着什么缘由的。
太医们审时度势,心中既敬畏皇后娘娘,又不得不忌惮着邬小主的身份,所以才不得不圆滑一下。
孟夕岚听了他的话,心中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套路。
邬雪儿根本没有病,不过是不敢来这慈宁宫而已。
这就叫做做贼心虚。
孟夕岚没有针对邬雪儿的意思,只让太医院多多留意就是了。
一晃到了十月下旬,京城的天气,一天一天地冷了下来。而皇上的归期,也是越来越近了。
长生已有三月未见父皇,心中甚是想念。
他每天都把父皇赏赐的玉扳指戴在身上,时不时地拿出来看看。
孟夕岚见此,不由心中一软。
她把长生叫到跟前,捧着他的小脸,亲了亲。
长生被她亲得直喊痒,咧着小嘴笑笑道:“母后,我还要去背书呢。”
孟夕岚有些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叮嘱竹露道:“你要看紧太子,莫要让他再跌倒了。”
说话间,长生再次跑跑跳跳地去向门口。
孟夕岚连忙开口道:“太子,不可如此行走。母后教过你的,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走路要稳,不可贪快!”
长生听了她的话,立马乖乖站好。
他转过身来,对着母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慢悠悠地,一步一步地走出宫门。
竹露含笑跟了上去。果然,还未出宫门,长生便又迫不及待地跑了起来。
竹露只好带着一行宫女太监,快步追了上去:“太子殿下,您慢着点儿。”
长生见他们追了上来,跑得更加快了。不过,他人小腿短,怎么跑也跑不过竹露。
竹露一把伸出手去,将他阻拦下来,护在怀里道:“太子殿下,您怎么又不听娘娘的话了?”
长生微微气喘,挑眉看向竹露,有些不乐意道:“竹露,你为什么总能追上我呢?”
竹露闻言一笑,只道:“那是因为奴婢得了皇后娘娘的吩咐,所以就必须要追过来。”
照顾太子这几年,她的体力变好了。
太子平日里太过活泼,若是没有好体力的话,根本照顾不好他。
长生信誓旦旦地道:“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赢过你的。”
竹露低头应是:“是,等太子殿下长大了以后,一定会很厉害很厉害的。”
长生去到书房,跟着舅舅孟夕然读书温书。
许是,因为身为帝师,让孟夕然的肩上多了许多沉重的使命感。
打从第一天上课开始,他对太子就十分严厉,甚至已经到了严苛的地步。
开始上课的头一件事,就是要让太子背诵昨天学过的文章,还有默写昨天新学的生字。
长生背得算是通顺,只是默写的生字,错了两处。
孟夕然见状,只好拿起桌上的细长藤条,敲打着桌面道:“太子殿下,错了两处。按着规矩,该打手板二十下!”
长生闻言微微皱眉,随即看向云哥哥和容哥哥。
因着他是太子,所以,孟夕然不能亲自对他体罚,更不能伤及他的身体。所以,他的身边需要待罚的人。
孟青云和孟青容身为太子陪读,除了陪太子读书之外,还要代替太子受罚。
孟青云身为最年长的一个,自然站到最前面。
他默默伸出手心,不躲不避,一脸从容。
孟夕然拿起藤条,重重地打向他的掌心。
孟青云疼得直皱眉,却仍是不吭一声。
“太子殿下,您看好了,今日青云所受之罚,都是因为太子殿下不肯用功读书!太子不能把圣贤之理,牢记于心,往后如何为天下黎民谋福祉?等到太子长大,登基为王,若是仍然这般松懈,那么,到时候要受苦受罪的人,可就不止青云一个了。”
王者不贤,百姓们必定遭遇遭难,挣扎于水深火热之中。
长生虽然年纪小,但也隐约明白了师傅所说的道理。
他若是不用功的话,就会有人因为他而受苦挨罚。
长生连连摇头道:“不,我不要,云哥哥受罚。”
孟夕然并未手软,还是足足打了孟青云十五下,而剩下的五下,则是打在孟青容的手上。
孟青容今年不过四岁,不能忍疼,只挨了五下,便哭了起来。
孟青云见状,忙出声提醒他道:“弟弟,不许哭。”
长生看着他们两人挨打,眼睛也跟着红了,急得直跳脚道:“师傅……舅舅……你不要罚哥哥了,你罚我好了。”
孟夕然收起藤条,拱手行礼道:“太子殿下,贵为皇嗣,身体发肤,不可受伤。”
长生闻言又急又气,去到孟夕然的面前道:“我讨厌你!”
孟夕然仍是一脸平静道:“太子殿下,等咱们上完了今日的课,您再讨厌微臣也不迟。”
他转过身去,默默叹了一口气,继而又打起精神来给太子上课。
云哥儿的手心被打得又红又肿,竹露看了直心疼。
趁着休息的时候,她把云哥儿叫到跟前,让小太监取来冰块,然后用手帕抱住,给他握在手里。
“云少爷,还疼吗?”
孟青云摇头一笑:“竹露姑姑,我没事。男子汉挨几下打,不算什么的。”
竹露闻言欣慰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太子还小,偶尔顽皮也是难免的。你要多多体谅他……”
孟青云点一点头:“我答应过姑姑的,要好好保护太子殿下。”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的小春子让着无忧来了。
“云哥哥……”无忧一见了他,便欢喜跑来。
竹露起身行礼:“给郡主请安。”
小春子跟在后面,胳膊上挽着一个竹篮,里面放着各样点心。
孟青云看见无忧,也觉高兴,正要说话,无忧先“咦”了一声,望着他的手道:“哥哥的手……”
无忧微微皱起秀气的眉:“哥哥又被师傅罚了?”
孟青云把手背到身后,含笑道:“郡主不要担心,我没事儿。”
无忧闻言嘟了嘟嘴:“不行,哥哥让我看看。”
她毫不避讳地拿起冰包,低着头检查他的手:“这都肿了。”
她一边说一边抬头看孟青云,轻声说道:“一定很疼吧。我给哥哥呼一呼……”
孟青云微微有些害羞,还未等她呼气,便又背过手去:“我真的不碍事的。郡主别担心……”说完,他又跑回了书房之中。
无忧微微发怔,看向竹露问道:“云哥哥是怎么了?他怎么不理我了?”
竹露低头一笑,轻轻回话:“郡主殿下,云哥儿只是害羞了。”
云哥儿今天都八岁了,已经知道了男女有别,不可亲近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