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族人心尽失,难道只靠着赶尽杀绝就能把身为王者的尊严找回来吗?
周佑宸闻言脸色铁青,目光阴沉道:“这么说,这褚静川朕还杀不得了!以后不管有谁谋反作乱,朕都要听之任之,不予惩罚,这才能彰显出我周氏皇族的仁心仁德!”
话到尾声,他闷哼出一声冷笑:“你若是想要褚静川不死,跪地求朕便是。何必要用这么冠冕堂皇的说辞!”
许是因为气急了,周佑宸走到她的面前,单手抬起她的下巴,暗暗用力道:“朕知道你放不下心他,朕知道……”
在他拖长的语气过后,便是带着嘲讽的轻笑。
孟夕岚闻言眼神微凝,望着周佑宸,泪眼朦胧。
“皇上,你是在怀疑臣妾?”
她直截了当地问出来,让周佑宸神情纠结,唯有重重叹息。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抚摸她的脸:“朕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里,褚静川一直在你的身边!你和他,你们的事……朕从未过问过!朕不愿让你为难,所以,你也不要考验朕的耐心!”
他占有过她,占有过她的身子,甚至还有她的心。
褚安盛不能留,褚家上上下下,男女老少,全都不留活口!他就是要让褚家粉尘不留。
孟夕岚看着周佑宸,秀眉微蹙,一字一句道:“臣妾和褚静川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皇上为何要疑心臣妾?臣妾为了保住太子平安,不惜将这整座皇宫都付之一炬!当初臣妾宁死也不愿从了褚静川,在宫中艰难度日,皇上可曾知道……”
她义正言辞的反驳,让周佑宸神情瞬间一变,目光幽幽,更显阴沉。
她这是什么意思?她在说什么!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褚静川对她做了什么,可她却对着他撒谎!而且,这谎言还是如此蹩脚!
周佑宸一下子放开了她的下巴,他放开了她,皱着眉头,后退几步。
他去到窗棂边上,故意和孟夕岚保持着距离,他静静地望向孟夕岚,深不见底的双眸中似有失望。
“岚儿,你不该对我说谎!”
“臣妾没有说谎!臣妾和褚静川之间,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孟夕岚一字一顿道。
周佑宸闻言暴怒,挥手将桌上的茶具打翻在地。
“孟夕岚!”他重重念她的名字,几乎实在冲动之下,伸手掐住孟夕岚的脖子,神情狠戾:“不要骗朕!别自作聪明!”
孟夕岚呼吸一窒,他可以感受到他此刻的愤怒。
孟夕岚屏住呼吸,怔怔的看向他,眼中的雾气更浓。
一股寒意从她的心底蔓延,僵硬了她的四肢,却让她的头脑变得十分清楚。
仔细看看眼前这个男人,他是她的唯一,也曾是她的希望。而如今,他居然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而怨恨她!他和别人都一样,满心怨念,只想把错误推到别人的身上。
周佑宸看着孟夕岚,望着她眼底的泪光,一时再也硬不下心肠,他立刻松了手,将满腔的怨气压回心底,极力保持平静道:“朕不想伤你,你知道的。”
孟夕岚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脖子,声音哑哑的,开口道:“臣妾知道宫中的谣言。褚静川强占皇宫之后,他的确对臣妾有意,可他真正在意的还是周氏皇族的天下。皇上,臣妾敢问一句,那些造谣传话之人,有谁曾亲眼看见臣妾和褚静川行苟且之事,有谁亲眼所见?”
她的态度强硬,让周佑宸愤怒又惊诧,他不明白,她为何这么做?这样根本毫无意义。
那些在宫中幸存下来的奴才宫女,他可以找到无数人来戳穿她的谎言。
孟夕岚看着周佑宸欲言又止,只是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道:“悠悠众口,捕风捉影,完全可以把假的变成真的。褚静川对臣妾只有恨,他连竹露都没有放过,他一心只想要报复我!”
“如今他虽然败了,可他也得逞了。皇上对臣妾的怀疑和厌恶,这正是他想要的。”
想要说服一个愤怒的人,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如果你了解他,便会有无数种办法去说服他。
周佑宸是一个疑心很重的人,他会怀疑他身边的一切,所有人,所有事。
“他对我厌恶至极,他怎么会碰我?”
孟夕岚主动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皇上,臣妾没有说谎……你要相信我。”
周佑宸不语,仍是皱着眉头。
孟夕岚缓缓伸出双臂,将他抱住,将自己的身体和他紧紧地贴在一起。
他能感受到她的心跳,还能感觉到她的悲伤。
周佑宸几乎想也没想就伸手回抱住了她,他长长地透出一口气。他何尝不想相信她,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当初,他还以为她死了,只求老天有眼,让她重回自己的身边,只要她好好的,他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明明只要她没事就好,为何他还会在意那些事……他不该在意的,当褚静川坐拥京城和皇宫的时候,她是不是在他的怀里,含笑承欢。
周佑宸紧紧地抱住了她,然后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歉:“对不起,朕太急躁了。朕相信你,朕无论如何都相信你。”
“伤心的日子都过去了,朕会好好待你,绝对不会再抛下你了。”
孟夕岚闻言眸光微沉,心中暗暗冷笑。
就在刚刚,他还掐住她的脖子,差点要了她的命。
孟夕岚的心里凉凉的。可当周佑宸低下头来,轻轻吻她的时候,她还是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唇齿相依,恋恋不舍,一时难分难解。
须臾,孟夕岚只觉双脚悬空,只见周佑宸一把将她抱起,将她带到床上。
两人满腹心事地温存着,缠缠绵绵,直到天明。
临走之时,周佑宸只对孟夕岚说了一句话:“褚安盛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
这是他挣扎了一夜之后的决定。
孟夕岚闻言,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肩膀,抵着他的肩膀道:“若是皇上愿意,就见一见那孩子吧。他和他父亲不同……”
周佑宸轻轻一叹,只是拍拍她的手,不再说话。
孟夕岚也不愿逼得他太紧,让他再对自己生疑起怨,便温顺地起身,送他离开。
待他走后,高福利进来回话。
“娘娘,奴才昨晚开导了褚安盛一晚上,他似乎有心听娘娘的话了。”
孟夕岚正坐在梳妆镜前,细细描眉,听了这话,默了一默才问道:“小利子,本宫是不是老了很多?”
她已经有好久没有坐在镜子面前,仔细端详自己的脸了。
高福利微微一怔,忙道:“娘娘,您怎么会老呢?”
“别和本宫说这些,诚实点,依你看,本宫可还有本事让人神魂颠倒?”
高福利闻言诧异不解。
在娘娘身边这么多年,他还从未听过娘娘说这样的话。
“娘娘,你的姿色过人,风采丝毫不逊当年。焦大人这些年给娘娘准备的汤药,都是极品之物。”
说实话,在这宫里面,最怕娘娘年华老去的人,不是娘娘自己,也不是皇上,而是焦长卿。
他最见不得娘娘憔悴,最见不得娘娘脸色不好,身子不适。
孟夕岚仔细端详着自己的脸,轻声问道:“焦长卿,还是没有消息吗?”
高福利无奈摇头:“京城能找的地方,奴才都派人找过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不会说不见就不见的。
孟夕岚透过镜子看高福利一脸为难,便道:“既然找不到就别找了。也许,他是有事躲着本宫……”
“不会的,娘娘。这世上对您最忠心的人,就是焦大人了。”
孟夕岚闻言只是微微而笑。
是啊,忠心如他,若是无事,一定会回来的。
“小利子,如今焦长卿不在,本宫只有靠你了。”
高福利忙低头道:“娘娘有话,尽管吩咐。”
“替本宫寻些可用的好方子,美肤驻颜的。”
孟夕岚描眉过后,又在轻点一点胭脂,淡淡地涂抹着自己的嘴唇上。
高福利忙点了下头,却是站着没动。
孟夕岚挑眉看他,只道:“怎么?你是不是觉得今日的本宫很奇怪?”
高福利点一点头:“娘娘,奴才觉得您有心事。”
眼下,她和皇上的关系看似和睦,实则非常敏感。褚静川之前的所作所为,就是横在他们之间的最大的心结。
孟夕岚似叹非叹:“本宫没什么心事。褚静川已经走到了末路,本宫只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推他一把,他也就完了。本宫只是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妄为女人……整天为了别人操心费神,却不曾好好地为自己想一想。”
高福利认真听着,深知主子这是话里有话。
“女子最好的年华,不过二十载。本宫用了自己最好的年华,去为别人做了嫁衣。如今,本宫真是后悔了。”
孟夕岚淡淡地说着这番话,高福利和宝珠却是一脸震惊,不由彼此对视。
后悔?娘娘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说……她后悔助皇上夺得这天下……这里面包含的意义实在太多了。
“娘娘,皇上是不是对您说了什么?”
高福利率先发问,昨晚皇上可是留宿在慈宁宫的。
孟夕岚眸光一沉,抿了抿自己的嘴唇,才道:“他说什么,本宫都不在意了。”
昨晚,周佑宸的言行,彻底伤了她的心!当他掐住她的脖子,害她窒息的时候,孟夕岚的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痛快。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之间的深情早已不复当年,却还要彼此伪装,仿佛不曾变心。这样的日子太累了,还不如诚实一点的好。
有些事,变了就是变了,有些东西,没了就是没了。
“本宫现在只想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孟夕岚淡淡又道。
高福利和宝珠又对视一眼,继而表示忠心道:“奴才(奴婢)愿为娘娘效力!”
对他们而言,只有主子的话,才是真正的圣旨。
孟夕岚单手支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勾唇一笑:“本宫被人骂做“妖后”这么多年,实在冤枉!既然人心如此所向,那我就成全他们好了,做个真真正正的妖后,岂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