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可以试试……”
“若是你赢了,全给你,若是输了……”
“输了我就连命也没有了。”阿醺蹲在地上,哑声道。
话音刚落,嘴唇一股凉意,她抬眸望去,原是沈稳将茶杯送到了阿醺嘴边。
他微微挑眉,欠揍地说:“声音真难听,再不喝水大概就和林中的公鸭嗓差不多,要是再难听些,大概只能被我杀了……”
阿醺皱着眉,瞪他,将杯子里多半的茶水一饮而尽,这还不够,又报复性地夺过盘中的点心,大口大口塞进自己的嘴里。
“渴死你!饿死你!”阿醺咕噜咕噜说不清话。
“哎呦,阿醺在这呢……”老板娘用小手绢擦了擦额角的汗,招呼阿醺过去。
阿醺努力咀嚼,困难的将点心咽了下去,“姐姐怎么了?”
正说着,老板娘从袖子里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塞进阿醺手里。
阿醺受宠若惊,“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今日你可帮了我大忙,这些银子是你应得的,公子的那件衣裳也白送给你们了。”
“谢谢姐姐,但是这银子我就不收了,你这店铺刚有起色,应该多存点银子,为以后做更长久的打算。”
听闻这话,老板娘掩唇笑了笑,“其实我经营这铺子本来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愿望,自从我嫁给我家相公,虽说衣食无忧,但是总觉得少些什么……于是,我便建起这成衣铺子,不为了赚钱,就是享受这个买卖的过程,而且有人喜欢我做的衣服,我也很是开心的,钱多钱少没关系。”
阿醺一时语塞,原来是有钱人来体验生活了。
“但是,自从我开始经营后发现并没有我想象中的简单,但是今日经由你手后,与往日可是大不同。按道理来说,应该是我谢谢你,让我又有了信心。”
“既然姐姐都这么说了,那我便收下了,也替沈稳谢谢姐姐。”
“阿醺是从哪里来的,和小相公是打算常居此地还是……”
话还未说完,阿醺忙打断,“他不是我相公——”
老板娘面上一惊,偷笑着瞧了沈稳一眼,又道:“我向来不会看错,即便现在不是,以后也准是了。”
阿醺继续否认,但是老板娘却坚信自己的观点,最后还将阿醺数落得面红耳赤。
“好了好了,我不说你就是了,瞧你,脸红得跟熟透的苹果一样。”
在老板娘心里,阿醺是因为羞涩而红的脸,而在阿醺心里,是无力辩驳,气郁心结后憋红的脸。
老板娘看着天色渐晚,拉住阿醺的手亲昵道:“阿醺,我见你与我有缘,若是以后能留在此地定要来我店里,我将这店铺交给你……若是不得不离开,以后要是遇见难处,来找我,定会尽全力帮你。”
阿醺感动得都要哭了,这是什么神仙老板娘姐姐。
“姐姐,认识许久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阿醺问。
“罗绮……”
*
日色渐晚,日薄西山,华灯初上。
阿醺拿着钱将庆云楼附近的整条街上的甜点小吃皆买了个遍,山堆一样堆在房间的桌子上。
“来,尝尝——”阿醺拿出一块粉嫩的桃花酥送到沈稳嘴边。
沈稳皱着眉,避开了。
“很好吃的,你尝一尝嘛。”
沈稳没说话,手里的折扇微微晃了晃,露出锃亮的银针头。
阿醺并没有察觉到异样,凑过去硬塞进沈稳嘴里。
“好吃吗?”阿醺歪着头,问他。
沈稳满脸嫌弃,却在舌尖触碰到酥皮时,眼底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惊讶,满腔顿时皆是淡淡桃花香。
即便如此,所有的感觉转到他嘴边时,只吐出两个字:“难吃。”
“哦~”阿醺拖着长长的尾音,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既然难吃,就罚你全吃光吧。”
“你在威胁我?”对方眸底一沉,黑漆漆的要吃人。
阿醺后怕的闪着眼睛,“你要是不吃,那就,那就让我给你清理清理伤口吧。”
“伤口?”沈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受伤的胳膊。
早上虽重新裂开,但是经由这一天的折腾,早已愈合结痂,顶多只剩下一些血渍。
“不用了。”沈稳冷冷道。
“不及时清理会发炎的,而且伤你的刀刃上可是有毒的,必须得清理。”阿醺鼓起勇气顶嘴。
“死不了。”
“可是我怕啊。”
怕你死了,影响我完成任务。
沈稳黑漆漆的眸子陡然了亮了一下,阿醺似乎觉得这话表达的有些暧昧,一时间闭嘴不敢往下言,气氛霎时静了下来,只剩下屋外吃客们的热闹声。
近些天来,他一直在想一件事,关于陈阿醺。
他这一生本来就应该在杀人与被杀中度过,但是自从被人莫名其妙塞了一纸寻事令,又阴差阳错救下陈阿醺后,一切都变了。
她的存在似乎在有意无意牵引着他,诱着他与她相遇、又因为种种羁绊将她留在自己身边。有些事情本与他无关,却又在冥冥之中被牵着鼻子走,不得不做。
他想不通,也搞不明白,这些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沈稳自小几乎都是一个人,虽然有过师父的短暂陪伴,但是也只是暂时,对于所谓的陪伴从来都是不屑提起。
可是,自从她出现后,似乎开始慢慢变化。起初,对她只是当作玩具一样一时兴起,没意思了便可随时杀了。只是现在,她就像是自己身边最熟视无睹的存在,留之讨嫌,弃之不愿。他不明白这种感觉算什么,反正很不喜欢。
“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不逼你了。”阿醺尴尬地走到桌子旁,些许无措地收拾凌乱的甜点。
沈稳低笑一声,将乱糟糟的心绪隐藏得很好,“若你能将剑抵到我之前教你的地方,我便答应你。”
“算了,我连个武功都没有,怎么近你身。”
“原来是个胆小鬼。”沈稳取笑她。
阿醺叹了口气,“可不,人人皆惜命,我也是如此……”
沈稳低眸摩挲手里的折扇,若有所思。
忽地,某人迅速抽出剑身,快得只剩下一道粉色的残影。她趁沈稳不注意,旋身冲向他的胸口处,剑直直抵在其心口,却不敢多接触半分。
“我做到了——”阿醺得意地扬着下巴。
沈稳平静地望着心口的剑,愣了神。
良久,他嘴角浮上耐人寻味的笑,白皙的手慢慢覆上剑刃,手指缠上剑身,微微用力,拖着剑刃朝自己心口就要刺进去。
阿醺睁大眼睛,惊愕地迅速抽回剑,当啷一声又把剑扔到地上。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这个疯子,震惊得半晌才缓过来。
“你疯了吧——”
沈稳不语,抬眸静静地盯着阿醺。
砰的一声,一朵庞大的烟花在夜空绽放开来,绚丽的光越过窗口跳进屋里来,映照在沈稳左半边脸,宛如摘掉面具后那个本来就该有七情六欲的自己。
他杀戮多年,从来不相信什么宿命,什么天命。但是,当有一个人真的将剑抵在他心口的时候,他突然就动摇了。
如果有一天,他必须得死,那么杀他的人只能是陈阿醺,也必须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