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云蔽月,深夜的街道像是平静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偶有因风沙沙作响的树叶为幽静的夜平添一丝热闹。
“唔……疼……”阿醺趴在沈稳后背上,皱着眉呓语。
“疼就忍着,药性还没散开,待会就不疼了……”沈稳柔声说。
阿醺眯着眼睛,露出一条缝,半梦半醒间意识到自己正在沈稳背上。
“我怎么在你身上?”阿醺忽然清醒过来。
沈稳淡淡回答:“明日我去抓些麻药,你就等着被我做成人偶吧。”
“啊?为什么——”
“哼,若我是再晚一步,你现在就已经成了皇帝的新宠妃了。”
阿醺啊了一声,疲倦地趴在他背上,紧紧贴着沈稳。“你才不会舍得把我做成人偶,如果我真成了人偶,谁还每天烦你,谁还照顾你,逗你开心,拉你去玩啊。”
沈稳无话可说,第一次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反驳她。
“从今日起,你只能待在我身边,若我发现你偏离我的视线,就不是做人偶那么简单了。”
“那会是什么?”阿醺好奇地问。
沈稳顿足停下,脸朝阿醺偏了偏,“再给你下一道蛊,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阿醺吓得咽了口口水,把头埋在他脖子里,闷哼着:“我不听,我不听——”
沈稳宠溺地笑了笑。
“哎,我感觉我好了耶,昨天晚上没觉得多难受,今天到现在也没什么事……”
“你还记得你吃的两粒药丸吗?”沈稳提醒她。
“怎么了?不是你的蛊虫吗?”阿醺嫌弃地说。
沈稳笑道:“其中一个是蛊虫,另一个是毒药。”说毒药的时候,还加重了语气。
“沈稳!!!!!你是有多看不惯我啊,你竟然让我吃毒药!!!我不活了——”阿醺在他背上撒泼。
沈稳捏了捏她的屁股,呵道:“别乱动——”
阿醺鼓着腮帮子,生无可恋地趴在他背上,双手跟打断了一样耷拉着,毫无生气。
“这叫以毒攻毒,我用另一种毒抑制你身上的昼焱,如此你才会不至于疼死……”
“……”阿醺不想说话了,感觉自己被掏空,不是被吃虫子,就是被强迫吃毒药,她感觉自己身体就像个毒容器。
“方才我又喂你吃了一粒,三天内不会毒发……你放心,虽是毒药,但不会损害你的身体。”
“嗯,你都这样说了,我当然得信你啊。”
阿醺环住他的脖子,不经意间,注意到他脖子上的咬痕,那是她之前咬的,没想到留下了疤。
她轻轻摸了摸,沈稳一激灵。
“你做什么?”他问。
阿醺没说话,轻轻吻了吻,随后便将肉呼呼的脸贴在他脖子上,舒舒服服地眯上眼睛。
“沈稳……”
“叫子安。”
“子安,我今天听宁姐姐说,李夫人自杀了,李府被抄家了,李鹤年被贬为了庶人……我觉得我对不起李鹤年,如果我不插手会不会就没事了……”
沈稳耐心开解道:“有的人本来就犯错了,迟早会被查出来,你只不过是事件的推动者,没有你结局依旧会是那样,你没有错,错的是犯错的人。”
阿醺颇有些惊讶,“哎呀,我的子安什么时候会说人话了,以前可从你嘴里听不出如此温柔耐心的话……”
沈稳选择性倾听,他只记住“我的子安”,终于能将上次她对他说的那句皱巴巴的话扔掉,从此“我的子安”成为他心里拆解的新宠。
至于阿醺说的后半句话,他全然不放在心上。
“可是,李鹤年真的好可怜,本身就生着病,现在又从锦衣玉食的生活中推出来,他的日子得多难啊。”
“他根本没病。”沈稳冷不丁来了句,他向来不参与李鹤年任何事,今天却愿意回应阿醺。
“啊?不可能,不是说皇上当初还请御医给他看,就连李夫人都动用所有关系,召集天下良医,都说他无药可医。”
“你倒是可以看看病,傻得不轻……”
“怎么又说我了……”
“皇帝是谁?至尊者。天下之人除了拜神,就是拜皇帝,皇帝一句话便能让天下人信服,那既然皇帝说他有病,那他就必须有病。”
“我不懂。“阿醺说。
“当一个家族的力量太过强大,甚至威胁到某人的地位,那么被威胁的人便会想法设法绊倒他。“
“那你的意思是说,是皇上故意害他的?“
“算是聪明了一回。”
“……也是啊,姐姐是皇帝的宠妃,弟弟又极具才华,入了官场定会风生水起。母亲又是一个野心家,与当朝丞相联系甚密,当官者皆想着讨好他们……如此看来,这李府可真不简单。”
“怪不得呢,谁都治不好……明明没有病,老是说有病,就真成了病了……”阿醺自顾自道。
“沈稳,你今天去哪了,怎么身上一股草药味。”阿醺突然贴在他背上细细闻了闻。
沈稳向来不会隐瞒,“今日去丞相府了。“
“找解药吗?”
“嗯。“
“找到了吗?”阿醺问。
“他有解药,但是有条件。”
“什么条件?”阿醺打破砂锅问到底。
沈稳没回她,一手拖着她,一手推开房门,进屋后又将门稳稳关上。
“你放我下来吧。”
沈稳不语,也并未顺着她的意思来,直到她挨到床边才肯放下她。
阿醺扑到床上,抱着枕头,舒舒服服地躺着,“还是自己的床舒服啊。”
沈稳背对着她坐在凳子上,倒了杯茶,小口喝下。
“你还没跟我说什么条件呢?”阿醺单手撑着脑袋问。
沈稳沉默片刻,才缓缓问道:“你真的想知道?”
她疑惑,“对啊。”
阿醺盯着他宽大的肩膀,久久凝望着。不知道从何时起,他的存在对于她来说了成了一种无法割舍的安全感,让她不觉沉沦。
“他让我杀皇帝。”沈稳淡淡道,平静得像是在讲平常事。
阿醺神色一紧,原地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你最好是在开玩笑。”
沈稳扑哧一笑,自觉好笑地转身看着她,“我可没开玩笑。”
阿醺忙把枕头扔到一边,赤着脚下床,迈到他身边,轻轻弯腰,如丝绸般的乌发柔柔地拂过他的脸。
她伸手贴了贴他的额头,茫然道:“没发烧啊……”
沈稳无奈地笑着,眷恋地握住她的手道:“我从不骗人。”
阿醺蹲下身子,“沈稳……”
“叫子安……”他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