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往深处走,大概几百米处有一块平坦开阔的浅河滩,旁边,清澈的河水像碧玉条带穿过深邃的雨林,缓缓流动而来。
吴邪想要帮蔺契处理伤口,但蔺契此刻的态度是说不上来的冷硬,他拒绝所有人的帮忙,自己走到河边清理浑身的血。
没过几秒,阿宁也往河边走,她就蹲在蔺契几步远的地方,手捧着河水清洗自己身上的淤泥。
蔺契淡淡看她一眼,又沉默地垂下眼帘,目光落到自己的伤上。
左手肩骨被直接洞穿,鲜血已经凝固,伤口周围泛起一圈青紫,手臂骨折无力地垂在身侧,很疼很疼,但这痛意又刺激得他无比精神。
比起骨折的右手,左手算得上灵活,他先是动作熟练地把骨折的手接回去,然后撕开已经破了道口子的衣袖,捧起水就去冲伤口,覆盖在伤口表面的血被冲洗干净,裸露出来的血洞更加触目惊心。
吴邪手里一直攥着绷带,见状立即想过去帮忙,没等他过去,蔺契直接翻出个玻璃瓶,将白色粉末洒在伤口上,之后迅速缠绕住伤口。
那个药……
解雨臣皱眉有些担心地看着蔺契,但蔺契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就像感受不到痛意似的,这异常的冷静,让他心里隐隐有些触动。
阿宁眼睁睁看着蔺契掏出那东西就往伤口上洒,想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见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又突然觉得自己蠢。
她没事管这疯子做什么?
暗嘲一下自己,阿宁收回视线继续做自己的事。
胖子见蔺契处理完伤,整个人也跟着松口气,他拍拍身边紧张的吴邪,“行了天真,契子没事。”
他揽住吴邪回去坐下,但吴邪还是时不时往那边看,稚嫩的脸上掩藏不住地紧张担忧。
胖子无奈地用手掰回他的头,“天真呐,你别总是提心吊胆的,你看契子他这不是没事吗?”
吴邪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他看见蔺契又掏出那个维c片往嘴里塞,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有颗石头悬在半空里下不去,“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就是想太多,这哪能有那么多事嘛?”
听见胖子这么说,解雨臣也回过头,见吴邪紧张得坐立不安,只以为他被刚才的事吓到了,于是出声安抚他,“放松点,吴邪。”
吴邪愁眉苦脸,心不在焉地点头,他深深吸口气,还是觉得不放心,知道自己有时候确实会想太多,但这次的感觉异常强烈,让他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不管怎么样,他觉得还是要小心点好。
实在忧心不安的吴邪站起来,他扯着嗓子冲对面喊,“阿宁,小契你们弄完了就快点回来!”
好不容易处理完自己的身上的血渍,蔺契烦躁的心情变得平和不少,他回头应道,“马上。”
阿宁也远远应了声,加快清洗的动作,蔺契先一步过去,但还没等他走到,便听吴邪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呼。
“阿宁,小心!”
蔺契迅速回头望去,只见从河道里突然跳出来条蛇,眨眼之间落到阿宁身上。
阿宁的身体瞬间僵硬住,脖子上湿滑冰冷的感觉让她下意识忘记呼吸,保持着回头的姿势不敢动。
她瞪大双眼,惊恐地盯着那条离她近在咫尺的蛇,那条蛇缠住她的脖子,蛇身细长,鳞片冰冷坚硬,头顶鸡冠嚣张地扬着蛇头,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吴邪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不小心激怒这条蛇,以至于阿宁惨死。
脖子上冰冷的感觉刺激得阿宁体内激素飙升,每一次鳞片和皮肤的摩擦也都让她心里泛起阵阵恶寒。
她僵硬的身体忍不住想要动,眼睛稍微一转,蔺契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别动。”
蔺契突然压着嗓音低低道,阿宁瞬间打消所有动作的想法,她眼睛紧紧盯着蔺契,心里忐忑不安,眼神更是质询。
她不懂,蔺契究竟想要做什么。
“额——!”
可谁知,脖子下的血管被尖锐刺破,突如其来的痛让她忍不住痛叫起来,也打断她想要探寻蔺契要做什么的想法。
在被蛇咬中之后,阿宁的身体也下意识跟着紧绷住,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地抽搐,随着毒液流遍全身,痛意也传遍四肢百骸,她的体温在迅速下降。
死亡的冰冷感觉让她恐惧慌乱,她瞪大眼下意识惊慌地去看蔺契,但蔺契只是沉默地望着她,一言不发。
阿宁的眼里浮现惊疑和不解,她不明白,蔺契为什么要选择不救她,放任她去死?
不远处,吴邪大声惊呼起来,嗓音里尽是不敢置信的慌乱,“阿宁!”
蔺契眸色微沉,在吴邪冲过来之前,他迅速冲过去,手速快如闪电,迅猛出击,一把擒住蛇头将它甩出去,张起灵随后立即用刀将蛇斩成两截。
阿宁紧绷的身体瞬间瘫软,蔺契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冰凉的手用力捂住她流血的脖子,鲜血在他掌心渗透,那温热的液体让他内心生躁。
他此刻背对着众人,又微微低垂下头挡住脸,让人窥不清他的神色,连阿宁都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此刻浑身更加冰冷,她忍不住地不断颤抖。
“阿宁……”
吴邪眼眶湿润,他匆忙跑过去蹲下,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可眼神却无比坚毅,“你别怕,阿宁,我会救你的,你撑住啊,阿宁!”
“我……我不……”
阿宁的嗓音断断续续,表情痛苦又害怕,伸手死死抓住吴斜的衣袖,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她一张嘴就往外吐血,根本字不成句,最后不甘地咽了气。
吴邪双眼通红,他有些接受不了刚才还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去,阿宁明明那么强,她怎么能就这么死在里?
心中的悲愤和质问不断交织在一起,让吴邪心神不宁,脸色发白。
解雨臣他们表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幕,每个人心里都充满了惋惜和无奈,阿宁的死亡太猝不及防,让他们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胖子看着阿宁死不瞑目的空洞眼睛,唏嘘不已,他叹着气,重重拍了两下吴邪的肩膀,“天真,你别太难过了。”
但吴邪只是沉默地站着,任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蔺契走到了河边,他的衣服染上了阿宁流的血,血渍染红了他半边胸口,他蹲在河边,沉默地用水洗手,不停用力擦洗手背的血迹。
犹豫了很久的解雨臣还是走了过去,目光扫过他泛红的手背,眼神复杂,欲言又止。
此刻,他对蔺契的看法慢慢转变,蔺契似乎比他以为的要重情重义。
解雨臣犹豫着,想要安慰他一句,但他张张唇,最后还是化为三个字,“该走了。”
“……好。”
蔺契语气平静地应着,淡定的神情也实在看不出他的难过,就在快要走出这块地时,他突然停住了,回头看了眼被留在这里的人,眸色晦暗。
沉默了片刻,他继续往前。
生者,绝不为死者停留。
这是老师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