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牧下楼的时候,遇见疯了一般往上跑的温鑫。
他不顾一切冲上来,直到看到南牧怀里的温秒,才浑身瘫软地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是……”
等到温鑫心神镇定,南牧虽心有不舍,却也不得不将怀中的温秒托付到温鑫的手里。
南牧没有回答温鑫的问题,只是嘱咐他:“带着温秒,立刻离开这里。”
温鑫疑惑地看着面前的这个黑衣青年,医院楼梯间的白炽灯光线不足,以他的角度,并不能很清楚地看清对方藏在帽子下的那张脸。
所以他下意识地歪头,试图调整视线,去看藏在帽子下的那张脸。
“你是?”
温鑫又问了一遍。
南牧抬手摸了摸帽檐,利用手臂隔绝了温鑫探究的目光。
“我是谁不重要。”南牧将温鑫的注意力拉回到眼下的境界中,“你记得背着温秒从楼梯出去,别坐电梯,尽量避开摄像头。你不要慌张,不要和任何人搭话,出了医院就回学校,回去之后,最好是待在寝室,和室友们在一起。就算不得不去其他的地方,也一定要找好目击证人。还有,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今夜的事。”
温鑫听得一头雾水,分明没有做什么坏事,但此刻的忐忑不安的感觉却席卷了全身,“可是上面还有人……”
他想说南牧,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名字,“有人受伤了,我还没来得及跟医生说……”
温鑫一下楼,就遇到有人坠楼。而且对方还是刚刚试图攻击南牧的护士,他吓得腿都软了,也不知道她是自己掉下来的,还是有人推下来的……
但一想到温秒在天台上,怕是她在争斗中失手将人推下来的。所以,他甚至没敢喊医生,又急匆匆地冲在所有人前面先跑了上来,想要确定上面的状况。
南牧冷静地安抚他,“这里的事情,我会处理的。你带她走就好。”
温鑫仍然觉得忐忑,毕竟那护士攻击且伤害了南牧,而就在不久前,他和温秒也与对方发生了肢体上的冲突。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就这样离开?毕竟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了他的面前。
他想起现场血水四溅的场景,恐怕任何人看了都会深感不适。
温鑫惴惴不安地摊开手,露出方才在楼下捡到的已经碎得不成样子的手机,“还有这个手机……”
这个手机,一看就是从楼顶跟着一起坠下楼的。手机虽然碎得不成样子,但手机壳还坚挺地扒在手机上。
这个手机壳,温鑫很眼熟,是去年A科大举办校庆活动时,统一定制的一批小礼品,他自己也有过一个。所以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虽然坠楼的是护士,但这个手机,他猜应该是南牧的,毕竟温秒的手机壳他知道不是这个样子的。
南牧看到自己的手机,瞳孔震颤,下意识抬头问了一句,“这个手机,怎么在你这儿?”
正看着黑衣青年的温鑫,猝不及防撞上了对方的视线,看清对方眼睛的瞬间,他呼吸一滞,眼睛瞪大,视线下意识移到对方的腹部扫视了一圈,又很快抬眼再去瞧脸。
温鑫诧异的表情太过明显,让南牧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犯的错误。
他强行将刚才一起冒出来的无数个念头通通摁下,收回纷繁复杂的思绪,头脑这才慢慢清明起来。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理清了其中的关窍。
方才,上一个穿越过来的自己在坠楼的瞬间穿回去了,所以才会将手机遗留在了楼下。
然后,这个手机就被温鑫捡到了……
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就是,为什么之前他让徐阳把号码补回来之后,会发现这个号码十多年都没人用了,还一直有人帮忙缴纳话费……
这个号码是他穿越过来后,买来用来临时联系温秒的。所以除了温秒之外,根本没人知道这是他的号码。
他一直想不通,究竟是谁一直在为这个号码缴纳电话费。
但现在,他终于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南牧抬眼看了温鑫一眼。
是了。
当时他明明和小艾护士一起坠楼,可楼下只有温秒和小艾护士,他的尸体却不知所终。如果他是温鑫,也一定会倍感疑惑吧。
而温鑫见到这个疑似是他的手机,会一直给这个号码充钱,或许就是在等着有一天,有一个人能够拨通这个号码,好告诉他,当时他下楼喊医生的那段时间里,天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温鑫呆呆地张着嘴,“你……”
南牧侧了侧身,避开温鑫的视线,将怀中的温秒朝他送了送,打断了他的问话,“有什么事回头再说,此地不宜久留,你带着温秒先走。”
温鑫虽然满心疑问,但南牧的情绪太冷静自持,他下意识地就顺着南牧的思路,半蹲着身体,方便南牧将温秒放到他的背上。
温鑫背着温秒,“那你呢?”
南牧理了理口罩,“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你们快走。”
温鑫咬咬牙,顾忌到背上的温秒,他只能先将满腹的疑问通通摁下。
下楼转弯的时候,温鑫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黑衣青年握着楼道口的门,义无反顾地推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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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牧还需要处理的事情,就是从医院办理出院手续。
那天晚上,他在知道了小艾护士晚上潜入自己病房之后,第二天便跟医生求证了自己的病情。
他的病情早就稳定可以出院,但小艾护士和医生说,是他自己担心病情,要求住院时间多开几天。医生见多了这种情况,完全没有想过要和他确认一下,所以才让小艾两头瞒了过去。
所以他今天去办理出院手续,在医生的眼里,算不上奇怪。
不过,更为重要的是,林护士是亲眼看到“他”抱着小艾护士一起坠楼的。如果他继续住院,必然会引起林护士的怀疑。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趁着林护士被坠楼案绊住脚,无暇他顾的时候,他以其他人的名义给自己办理出院,彻底消失在林护士的面前。
南牧径直去了他主治医生的办公室,自称是“南牧的哥哥”,帮自己的弟弟办理出院手续。
医生不疑有他,再加上办公室的人一直在和他说,他们科室的护士坠楼的事情。所以医生匆匆给南牧开了出院单和缴费单,便急着和其他人去处理小艾护士坠楼的事情了。
南牧拿着缴费单先去了缴费中心,他之前存了一笔钱在医院的账上。
账上的钱没有花完,所以医院还退了一笔钱给他,倒是解了他眼下没钱的困境。
往外走的时候,他听见外面有警车的鸣笛声。警灯尤其醒目,门口还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一边看一边交头接耳地猜测着原因。有医院的保安极力维持着秩序,担架什么的都抬过来了,前面站着一群穿着白大褂的,铁青着脸,皱着眉,互相窃窃私语地咬着耳朵,但没人敢发话。
事情发生得突然,总要等公安那边来人看过了尸体,他们才敢处理案发现场。
现场乱糟糟的一团,南牧捏着缴费单,沉住气,装作若无其事地与一众人擦肩而过,离开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