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王作为吉祥物一样的存在,肯定不能插手地方民政,这两人如果被认定为假装圣旨的刁民,就只能交给有司衙门处理。
秋知府此时正在后堂和夫人吃晚饭,听到康王传召,立马放下碗筷便要起身。
“急也得吃口饭再走啊。”夫人不禁有些心疼,本来大同的知府就不好当,之前因蛮兵来袭,饭时不定,秋知府还落了肠胃不调的毛病,最忌不按时用餐。
“殿下召我定然是有要紧事,不能不去,放心我很快就回来。”秋知府赶紧让丫头取了官服来。
夫人边侍候着他穿衣,边叹气道:“这些菜先温着,我等你回来。”
“不用,你自己先吃吧,这会儿正是饭点,殿下说不定会留我吃饭呢。”
“那好吧,我让丫环给你带些点心,如果饿了就垫巴一下。”
“谢夫人体恤!”秋知府装模装样地给她弯腰行礼,倒把夫人逗笑了,而后亲自送他出了二门。
秋知府虽然是文官,但在大同这个兵家必争之地,愣是硬生生练出一身不俗的骑射功夫,不多时他便着骑着枣红马赶到校场。
康王亲自来营门迎接,看他还穿着一身官服,打趣道:“秋大人,你以前可没这么多礼数啊。”
秋知府规规矩矩地行礼,“礼不可废,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大皇子以前跟着祺国公时,特意隐瞒了身份,当时秋知府负责大军的后勤供应,没少和他打交道,但现在不一样了,两人身份不同,自然要讲究尊卑。
“你就是太古板了,”大皇子挽起他的手,“走,今早才猎了一只黄羊,正烤着呢。”
夏天最适合吃烧烤,本来天气就热,人坐在篝火前更是汗流浃背,如果此时来了一阵小风,那感觉甭提多爽了。
秋知府看到一群光膀子的军汉正在大吃大喝,便也脱了官服和康王坐一块儿,拿起烤串慢慢在火上烤着。
康王边烤边道:“幸好本王的封地在大同,要不然去了别府,连城门都出不去。”
秋知府笑道:“下官可什么都没看见。”他深谙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才不管那些画押的条条框框。
康王笑得开怀,果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新帝肯定不知道他和秋知府关系那么好,要是早知道的话,定然会命他搬到别地。
“殿下啊,你总住大营也不是个事啊,先帝应该拨了不少安家银吧,要不,咱们找民工给殿下建个又大又漂亮的王府?”
反正天高皇帝远,藩王虽然没有自由不能随意离开,但是建一座大大的王府一点问题没有,若是以后再立个王妃,生一堆孩子,关起门来过日子那才叫自在。
“还建啥啊,难道你没收到邸报吗?新帝要拿宗室开刀呢,说不好那天我就成了庶民一个。”王府建得再漂亮,不能住有什么用。
秋知府也听到风声,他有些怀疑,“许是谣言吧,哪有皇上自断手足的?”
高祖时可是强调过“亲亲之义”的,哪怕其它武将反了,但只要藩王镇得住,这些武将就掂量掂量敢不敢反,毕竟自家人再怎么样也被外人可靠不是吗?
不过先帝时期因为藩王拥兵过重,下旨削藩弄得政局动荡、民不聊生,好在后来还是削成了。
可如今又要下旨削去宗室待遇,这就有些令人难以理解,难道新帝其实是想逼死康王?
康王见秋知府偷偷瞅了自己好几眼,忍不住道:“别猜了,确实是真的,钦差都来了,不过他们没有圣旨被我关在营中。”
还有这事?秋知府追问事情经过,大皇子便一一都说了。
秋知府沉思一番道:“没有圣旨,这事我们占理,不过殿下不便出面,回头把人交给下官,然后写个案宗呈上去,保证他们在牢里安安稳稳待到过年。”
“那就多谢了!”康王不便插手民政,这事还是让秋知府处理比较好。
“举手之劳,”秋知府皱眉道:“可这样下去不是事,若皇上还派钦差过来呢,得尽快想个治本的办法解决才是啊。”
康王看看身边都是自己的亲卫,便小声问,“如果我想起事呢?”
秋知府一脸懵逼地看着康王,半晌回不了神,迟疑道:“殿下难道是想起兵?”继而他又呵呵一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康王笑笑,“怎么?害怕啦!”
秋知府愣了愣而后想了片刻后,缓缓地摇头,“不,怎么可能会害怕呢,当初蛮族入侵,大同打得城墙都塌了,下官何曾怕过?只是……殿下考虑清楚了吗?”
康王点了点头,“但凡有一条活路,也不至于如此。”
皇室手足相残的戏码还少吗?若不是新帝出了这么一个削藩的政策,他也不至于兵行险着。
幸好康王手下有不少亲卫,而且封地远在边城,若是像其他藩王一样封在富庶之地,手里只有钱却没有兵,那可真就只有死路一条。
“殿下尽管放心干吧!”秋知府郑重道:“本来下官这条命就是殿下和国公爷给的,现在因果循环也该轮到下官报答大恩了。”
多年前大同被蛮族骑兵围得水泄不通,城里百姓拆了自己的房子,用砖头去堵城墙缺口,但在投石机面前,那些临时的防御手段根本没用,眼看着蛮兵就要冲进来,是大皇子率军前来救援。
秋知府忆起往事,再次看向康王,“大同府与别府不同,这里的汉子都是有血性的,殿下大可收为己用。”
有了秋知府的支持,康王将安家银子全部拿出来招募流民、义士,打出来的旗号是“清君侧”,就连那几十名被迷翻的士兵,也因感受到康王待兵如子的态度,也参与到训练当中。
在他们看来,在哪当兵不是当啊,但是要跟对好主子,良禽还择木而栖呢,凭什么不能自己选择主子。
就连西北遭了蝗灾的流民也得到消息,纷纷赶往大同府,他们当兵的目的更纯粹,哪里管饭就去哪。
很快,大同外围全是一片片营帐,站在山岗上一眼望不到头,张良才感慨不已,“这么多人,得有多少张嘴啊,也不知道粮食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