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为国不认为她一分钱也拿不出来，归根结底是舍不得钱而已。不过队里也不好一点不帮，他想了想道:“队里可以先给你支十块钱，年底分口粮的时候从工分里扣。”
“大队长十块钱够干什么呀！”
“你爱要不要，不要算了。”沈为国抬脚就要走。
“要要要！”钱爱芳连忙道，她伸手:“大队长，钱呢？”
沈为国回头道:“找郑会计写张欠条就可以领钱了。”
钱爱芳虽然表现得很关心，很爱护自己儿子，然而她从郑会计那里借到了钱，却还是没有送刘二赖子去看病。
她拿到了钱，第一件事就是去买肉吃，对外宣称是买来给刘二赖子补身体，实际上自己吃得满嘴流油，只给刘二赖子喝了一点肉汤。
剩下的钱被她藏了起来，既然这个儿子废了，她又这把年纪了，多存点棺材本，多替自己打算打算有什么错？
不得不说这一对母子的自私自利真是一脉相承。
刘二赖子眼神阴鸷地看着津津有味吃着白水煮肉的钱爱芳，心中暗骂死老太婆。要不是双腿受伤需要这个老太婆照顾，他早就揍人了。他万万没想到以往和善的母亲真面目居然是这样！
“娘你带我去医院看看吧。要是我瘫了，你老了谁给你养老啊？”
钱爱芳白了他一眼:“刘大夫都说没救了，花那冤枉钱干什么？有这钱不如留着买肉吃。反正你已经不能给老刘家留后了，治不治有什么区别？”
反正刘二赖子人懒，上工也是拈轻怕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根本没赚几个工分。反正现在分粮是‘人六劳四’，就算瘫了不能上工也有粮食分，而且刘二赖子瘫了就不能跟她抢好吃的了，一天到晚躺着少吃一点也没什么。
她见刘二赖子表情阴沉，又哄劝道:“儿子啊你瘫了没事的，娘不嫌弃你的。如果你真成残疾人了，队里也会养着你的，以后都不用上工了，多好啊。”
在家躺着就有饭吃，多幸福啊。
然而刘二赖子怎么可能体会到这种幸福？怎么可能理解钱爱芳的想法？他只想恢复健康。
他一定要去医院治疗，恢复双腿，他不要成为废人。
他仔细回忆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一定要找到害了他的人，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人拿到赔偿去医院治疗。
可他昨晚被‘鬼’打晕了，完全失去意识，根本没有线索。
难不成真是夏七月变成鬼来索命了？
“娘，你去看看夏七月去上工没有？”他命令道。
“人家夏知青已经拒绝过你了，你就别想了……”钱爱芳意有所指地看了他的两腿之间一眼，然后道:“你现在就是想也没用。”
刘二赖子感觉那里的伤口火辣辣的，脸上也火辣辣的，失去了男性尊严，让他痛苦不堪。
他捏紧拳头，指甲深深插进掌心。如果夏七月还活着，这肯定是来自她的报复。
他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你去看看，她有没有去上工。”刘二赖子瞪着钱爱芳道。
钱爱芳被他吃人的目光吓了一跳，跺了跺脚道:“行行行，我去看看行了吧！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没过多久，钱爱芳就回来道:“夏知青在小山坡上放羊呢。”
刘二赖子神色复杂，果然，她没死！
“娘，你去找大队长，就说，就说是夏七月弄伤的我，让她负责。”刘二赖子脸色发红，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道。
“儿啊，我知道你想娶媳妇儿，可你都这样了，就别闹腾了。”
“我说的是真话，我亲眼看见的，是夏七月割断了我的脚筋。”
“你不是说厉鬼索命吗？怎么又改口了，真的？”
“是的，我刚醒来脑子不清楚，现在才刚想起来。”
“真的？”
“真的，你去找大队长，让夏七月赔钱，这样我就有钱看病了。到时候拿到钱，分你一些。”
听到‘钱’字，钱爱芳心下一动，不管刘二赖子是不是瞎攀扯，她都要找她去。知青都有钱，又好说话。就算这事跟她没什么关系，哪怕是为了息事宁人也会给她钱。
钱爱芳美滋滋地想着，打开门走出去，只不过她不是去找大队长，而是打算直接去找夏七月。
*
两个小时前，知青点。
“七月，你要不要请假休息一天？”周爱华有些担心地问。
夏七月微笑着摇头，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所有的阴霾都消失了。
“那你要不要换一份工作？”林芷柔问。她以为夏七月会对牧羊这份工作产生阴影，或许换一份工作是一个好主意。
“没事，我想考大学，没有比牧羊的工作更适合复习的了。”夏七月认真地说道。她比以前更加迫切地想离开这儿。这是时隔多年第一次把文化考查纳入高校招生条件，她一定要紧紧抓住。六月份县城和公社要举行预考，只有文化考查通过的人，才能进行政治考核，再通过推荐上大学。
林芷柔见状也不再劝，“那七月，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大王，我去公社上班了。”
“你放心，大王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
*
周爱华上工的时候一边打哈欠，一边注意着周围的情况，耳听八方。她提心吊胆的，生怕什么时候被抓去劳改了。
毕竟刘二赖子只是腿废了，不是脑子废了。
她听着周围的人八卦，刘二赖子家中遇袭事件毫无疑问压过了昨天的文艺汇演成了热门第一。
大家纷纷猜测究竟是谁替天行道把这个无赖混混给修理了。
“要我说，就该把他那手也给废了。”一个被刘二赖子摸过屁股的小媳妇恨恨地说。
“对，那眼珠子也该挖了。”洗澡时差点被刘二赖子偷看的姑娘说。
“最好把他舌头也剪了。”另一个被刘二赖子口花花调戏过的小媳妇说道。
周爱华听着她们凶残的议论，忽然觉得刘二赖子真是不得人心啊，心中的紧张不由消散了一些。就算被抓，她也认了。
她不由挺了挺胸膛，感觉自己好伟大，帮这些可怜的女孩子们讨回了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