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东来审视着颖儿临死前交给他的巾帕,把巾帕上曲里拐弯的字体临摹在纸上,
那条样式奇怪的裤子,后面也有四个一模一样的文字。
裴东来把巾帕和裤子都封存起来,作为证据贴身藏好。
他拿着临摹的文字,去同州书院找了几个精通狼胡文字的老学究。
狼胡五部,每一个部落都有自己的语言,
不过,只有为数不多的上层贵族之间,才有文字流传。
经过这几个老学究仔细辨认,一致认定,
巾帕和裤子上的字体,跟狼胡五部所有的文字,都完全不一样,
一个字都不带相同的。
裴东来继续拿着这些文字,到同州府大牢提审了几个关押的狼胡人再次辨认,
这几个狼胡人也都不认识这些文字。
经过这一番求证,裴东来得出最终结论,
这些文字根本就不是狼胡部落的文字。
这一结论至少说明,以这些文字为证据,
判定江楠是狼胡人的奸细,绝对是个冤假错案。
裴东来把自己的判定结果写在公文里,他在等着四皇子完颜济威的到来。
……
同州知府陆谦已经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
裴东来盘桓同州多日,日夜走访调查,
前日更是得到了夏家一个丫鬟,冒死传送给他的东西。
江楠是不是狼胡人的奸细,陆谦一清二楚。
江楠如何抗击狼胡人入侵,他更是通过公文了如指掌。
他陆谦吞了江楠多少财产,他也心知肚明。
江楠虽然亲口承认杀害陆之浩,可根本没有任何证据。
裴东来若是拿着这些东西回到京都大理寺,
江楠一案必将彻底颠覆。
对一个民间抗胡英雄栽赃陷害,擅自处死,
连带着江家义勇军十一人一并杀死,这个后果可想而知。
陆谦还知道,主导此案的巡检御史王鹤鸣已经家破人亡,
血亲子嗣更是一个不留。
陆家,或许就是下一个王家。
陆谦赶紧把侄女陆可儿打发回京都,让她把自己的亲笔信交给大哥陆仁。
在信里,陆谦让陆仁务必做最坏的打算,
第一时间,把陆家重要的后人和钱财转移到别国,以防万一。
同时,陆谦亲自带着车队,装着满满的慰问品前往大青山前线。
他要尽快见到张子栋,张献礼父子,好商量应对之策。
……
城南三十里,墓园。
陆可儿就要离开同州,鬼使神差的来到这里,
先祭拜了陆之浩的衣冠冢一番,又走到江楠墓前。
江楠的墓冢,没有立碑,更没有刻传,记录生平。
陆可儿站在江楠墓前,久久凝视。
那一晚的经历对于她来说,如此刻骨铭心,令人难忘。
一夜激情算不得夫妻,更谈不上感情,
陆可儿只是觉得自己遇到了什么,又很快失去了。
那种遗憾之痛,一直盘踞在她心里,不肯散去。
……
同州城东,山清水秀的小青山,
奔波数日到达同州的四皇子,
竟然带着队伍,出现在了葛萍儿先前卖掉的庄园里。
四皇子到达同州之后,整整一日没有出庄园大门。
第二天才开始接见同州府官员,北军将领,和裴东来。
完颜济威仔细翻看着裴东来提报给他的卷宗,越看眉头越是皱起。
卷宗看过,完颜济威一声长叹。
“可惜此人壮志未酬身先死,当真可叹。”
“殿下与卑职所见略同。
敢问殿下,可否为江楠正名,改判?
昭告同州乃至整个北境,以安人心。”
裴东来是想直接通过官府,就把江楠一案改判过来,
官府发出公告,恢复江楠的名誉。
发还江家一切被没收的财产,自己也算没有白跑一趟,
大理寺五个同僚也没有白白牺牲。
“此案你还是带回大理寺,交给庞大人,
庞大人必定上达泰和殿,说不定能为江义士争取个身后盛名。
值此抗击狼胡大战关键时刻,也好提振民心。
同州城太小,做不得这些大事。
另外,此案的根源,涉及同州官场,裴少卿也可以再深挖一番。
大理寺五位同僚,因此案命丧九行山,庞大人也不会放着不管。”
四皇子完颜济威把卷宗还给裴东来,交代了一番。
裴东来会意,继续在同州调查更深层次的内幕。
……
夜半时分,崔招娣来到城南墓园,
墓园里阴气森森,不时有夜猫子惊叫,当真令人毛骨悚然。
崔招娣把自己做的四个小菜,一壶老酒摆在江楠墓前,
又给蕊姬墓前摆上同样的酒菜。
“阿弟,蕊姬,阿姐看你们来了。
阿姐没有保护好你们,让你们双双殒命。
不过你们放心,害你们的人,我已经全部知晓。
狗官王鹤鸣全家已经死绝,
接下来就要轮到陆家,张子栋,
还有夏家那个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老东西。
阿姐会让他们一个一个,都下去给当面你们忏悔。”
崔招娣说完,自己端起酒壶,猛灌几口。
嗖……
破空声响起,一支弩箭射向崔招娣,
崔招娣身子一侧,避过弩箭,
纵身一跃,追向弩箭射来的方向。
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人,浑身笼罩在黑袍里,
站在墓园入口高高的石牌坊上,远远看着极速攻来的崔招娣,嘴角轻挑,
一把镔铁短匕出现在手中,
双脚一蹬,如同一只大鸟一般,飞身而起迎上崔招娣。
当……
短匕和菜刀相撞在一起,火花四溅,
崔招娣和黑衣人同时退后,落在地上,
两人竟然势均力敌。
崔招娣微微皱眉,她并不认识这个黑衣人。
月黑风高夜,鬼魅般闪现的黑衣人,上来就对她下重手,让崔招娣有些意外。
不过她是个杀手,从来不问缘由,唯有以杀止杀。
崔招娣用天蚕丝操纵着菜刀飞出,直刺黑衣人,
自己五指成爪,也爪向黑衣人脖颈。
黑衣人手持短匕,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身材虽然高大,却是异常灵活,身法快到极致。
从容应对崔招娣的进攻,一把短匕更是出神入化,和菜刀频频对碰,丝毫不落下风。
崔招娣本就是成名已久的冷酷杀手,越打越心静如水,
一把菜刀被她使得神出鬼没,五指更是招招不离黑衣人要害。
黑衣人除了身法极快,更像是熟悉崔招娣的路数一般,
每次都能堪堪躲过崔招娣致命一击,短匕顺势如闪电般刺出,抓住时机就是雷霆反击。
两个人在寂静阴森的墓园里,在数以百计的坟头间,打的不可开交,生死相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