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饮一杯,郑钧抬手指了指墙上一张巨大的地图,朝着郑渊问道:“看到了吗?”
郑渊仔细看了看,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对:“爹,你让我看什么?”
郑钧呵呵一笑,豪气干云的大喝一声:“看这天下!”
“哈哈哈哈……世人皆说,这天下是姜郑共治!哈哈哈哈……姜在郑前,老九!你说!朕如何能甘心!?”
郑渊有些忧虑的抓住郑钧的胳膊:“爹……”
郑钧甩开郑渊的胳膊:“朕没事!至少,在姜家彻底倒下之前不能有事!朕,郑钧,要给后辈留下一个海晏河清的天下!而不是这样的一个烂摊子!”
“老九,你记着,无论最后是谁继承皇位,对朕来说都没有本质的区别。”
说到这,郑钧略微停顿一会,眼神里有些悲伤:“朕……我对不起你爷爷,我违背了我的誓言,我对兄弟动手了。”
郑渊心里一惊,想要阻拦郑钧继续说下去。
郑钧压制住郑渊,继续道:“这个皇位,是乱人心志的毒药,无论是谁坐上去都会性情大变。”
“我违背了你爷爷,若是不做出一个他老人家也做不出的大事,我百年后有何颜面去见你爷爷?”
“其实……朕想的很明白,在皇家,想要兄友弟恭是不可能的,所以朕任由你们兄弟互相伤害,却不阻拦。”
“因为无论怎么样,除非出现一个能够让所有人信服,让所有人都无力抵抗的继承人出现,否则上位后的清理是必然会出现的。”
郑渊抿了抿嘴:“爹,您喝多了。”
郑钧呵呵一笑:“喝多?朕可没喝多,这都是朕的心里话,这些话也只能跟你说,如果可以的话,朕是真的希望你能坐上这个位置。”
“这样至少可以保证你的兄长们能有一条活路,换做其他人,肯定是不行的,尤其是老五。”
“那孩子性格太不稳定,性格阴沉毒辣,对敌人来说,是个可怕的对手,对自己人来说,同样也是个不稳定的隐患。”
郑渊沉默片刻,幽幽说道:“所以……五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上位的,对吗?”
对此,郑钧只是笑笑不说话,像是默认,又像是否认一般。
“那太子呢?”
郑钧摆了摆手:“喝酒,不聊这些。”
郑渊也只能遵从,给郑钧倒了杯酒,又给自己满上。
他明白皇帝的意思。皇位之争,注定是一场残酷的斗争。
而在这场斗争中,亲情变得微不足道。
郑渊想到五皇子,那个性格阴晴不定的人。
平心而论,郑椋确实不适合登上皇位,但是郑钧也知道,郑椋也不会轻易放弃对权力的追求。
至于太子,郑渊心中则是充满了疑惑,他不知道皇帝对太子的态度到底如何。
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还是说皇帝有其他的打算?
夜渐深,郑渊默默地陪着郑钧喝酒。
两人都默契的不再谈论与皇位有关的任何话题,仿佛这是一个无法触碰的禁忌一般。
这一喝就喝到两人皆是醉醺醺的时候。
郑钧已经喝到烂醉,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郑渊则是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郑渊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用力晃了晃脑袋,努力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来人。”
话音刚落,门外无舌带着几名宫女太监走了进来。
“殿下。”
郑渊揉着眉心,强忍着昏昏欲睡的感觉:“照……照顾好陛下,陛下喝多了,本……本王先……先走了。”
说着,郑渊一步三晃的朝着外边走去,无舌赶忙让宫女上去搀扶。
而随着郑渊的离开,原本趴在桌子上的郑钧居然坐了起来。
虽然眼神中有些醉意,但是很明显没有到彻底喝多的状态。
无舌小心的走过去,躬身道:“陛下。”
郑钧深吸一口气,缓缓吐了出去:“都收走吧。”
“是。”
无舌身后的宫女太监立刻上前将桌面清理干净,动作麻利且快捷,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眼见郑钧皱眉,无舌连忙送上一条浸湿温热的毛巾。
郑钧接过来擦了擦脸,随手放在桌子上:“老九回去了?”
无舌点了点头:“燕王殿下喝的有些多了,走路都在打晃,奴婢让宫女扶着呢。”
郑钧笑了笑:“这小子,被朕的话吓到了,一个劲的灌朕,生怕朕再说什么惊人的话来,不过他也不想想,朕可是马背上的皇帝,喝酒跟喝水有什么区别?就他也能把朕灌倒?”
“也好。”郑钧靠在椅背上,微微眯起眼睛:“他酒量倒是不行,朕还没尽兴呢,无舌,再去拿些酒来,要烈酒。”
“陛下,您今晚已经喝了不少了。”无舌轻声劝道:“龙体要紧。”
“啰嗦!”郑钧睁开眼瞪了他一下:“什么时候你也能管朕了?快去!”
无舌无奈,只得转身吩咐宫女去取酒。
不一会儿,酒便送了上来。
不过郑钧刚一拿起来,眉头便是一皱,酒壶不是满的,最多只有一半。
不过郑钧也懒得跟无舌计较,毕竟无舌也是好心。
郑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热感。
“朕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喝过酒了。”他喃喃自语道,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朝堂之事,真是令人心烦。”
郑钧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边喝一边想着朝堂上的事情。
大臣们分为几派,互相明争暗斗,外有死敌,内有忧患,这着实是让他感到心力交瘁。
“陛下,您还是早点休息吧。”无舌忍不住再次开口。
郑钧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朕也想休息,可朕睡不着啊。”
他放下酒杯,用手揉了揉太阳穴。
“无舌,你说朕该怎么办?那些大臣们各怀心思,朕真的很难做决定。”
无舌沉默了片刻,下意识看向不远处御案上堆累的奏折,心思流转。
那些是今日姜家被关进诏狱后一些大臣递上来的,明里暗里的求情,或是落井下石。
当然更多则像姜家人一样默不作声的。
而相较于递上奏折的人,那些默不作声的反倒更让皇帝不舒服,这点无舌也心知肚明。
无舌心里暗叹,柔声道:“陛下,您是天子,您的决定就是最终的决定,无论对错,都无人敢质疑。”
郑钧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呵~是吗?朕倒是真希望如此啊……”
说罢,郑钧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景,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