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林离开醉丹峰时,天空正在下雪。
他站在云阶上回望,卢玉关正蹲在药园内挑拣药草,衣摆沾着昨夜未拂净的灰,徒添了几分傻气。
“没想到只是双修一回,就要打通金丹期门槛了。”
“再过一个月便是春节……”
“玉关,等我出关,我们一起回龙华国去。”
李重林摩挲着龙纹剑道。
卢玉关抬头望着那道消失在云海中的剑光,指尖无意识碾碎了一株冰灵草。
系统突然叮咚作响:
【宿主,你耳根红了哦】
卢玉关:“闭嘴!”
杨荀拎着酒葫芦从丹炉后探出头,胡须上还粘着烤焦的栗子壳:“昨夜双修滋味如何?为师这解毒丹配得可还精妙?”
卢玉关抄起药杵就砸:“老不正经!”
药杵擦着杨荀耳畔飞过,在墙上砸出个焦黑的窟窿。
“啧,老夫可是将住处都让给你了,”杨荀埋怨道,“难不成,你俩还想打野战?”
“师尊!”
卢玉关急叫着,面上早已是一片绯色。
他身形一闪,几个起落便已掠至杨荀身前,“您就不能消停会儿?”
“这般口无遮拦,若是外人听到,徒儿往后还如何面对。”
杨荀却灵活地一偏头,避开卢玉关的手,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徒儿啊,你这脸皮还是太薄。”
“你与那天剑峰弟子两情相悦,有何可避讳的?”
“况且双修一事本就正常,多少修行之人借此契机突破境界。”
“你倒好,跟个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似的。”
说罢,还不忘朝卢玉关挤挤眼,那模样要多促狭有多促狭。
卢玉关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到石凳旁坐下,闷声道:“徒儿自是知晓双修之理,只是…… 昨夜总归有些唐突。”
“晨起时见他神色紧张,我心里有些乱。”
说及李重林,卢玉关的耳根又悄然红了几分。
杨荀大笑着踱步过来,挨着卢玉关坐下。
他一把夺过茶杯,仰头灌下一大口,抹了抹嘴道:“这有何乱的,剑修看着高冷,实际脸皮很薄,你日后多体贴些便是。”
“不过说起这天剑峰弟子,资质倒是上乘,往后修仙路上,也能保护你。”
“昨夜你二人解毒双修,可有感觉到,灵力或是精神力的变化?”
卢玉关垂眸,手指轻轻摩挲着石桌的纹路。
回想昨夜交融的奇异之感,他微微点头:“确有所感,不过……徒儿并未全心关注修为之事。”
想到那些旖旎细节,他的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
杨荀瞧他这模样,又是一阵大笑,惊得树枝上的积雪簌簌而落。
“罢了,老夫也不再逗你,且先把今天的丹炼完。”
卢玉关拱手道:“是,师尊。”
杨荀抄起酒葫芦,浑不在意地灌了一大口,浑浊眼底精光闪烁:“杜元盛那老狗既敢在寒髓洞动手,定有后招。”
“看来……”
“是时候得教些防身之术了。”
话音未落,主殿方向传来九声钟鸣。
七十二峰云雾翻涌,南舵长老的传音如惊雷滚过天际。
“醉丹峰卢玉关,即刻至主殿议事!”
杨荀一拍脑袋,顿时愁眉苦脸:“坏了,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主殿。
盘龙柱上的星图比往日更暗几分。
卢玉关迈进殿门时,正撞见杜元盛掸了掸衣摆,枯槁手指搭在萧万肩头,仿佛昨夜寒髓洞的狼狈从未发生。
祁维倚在玉台旁把玩骨铃,月白广袖垂落下阴影。
“师弟受惊了。”
“昨日杜长老为镇压暴走的冰兽,不慎误伤师弟。”
“这些灵石算是赔偿,本圣子代他道歉。”
长平道人负剑立于殿角,闻言剑气一震,穹顶星图倏然亮起又暗。
南舵长老轻叩玉台,七十二峰虚影在众人足下流转:“宗主闭关前,曾严明执法堂纪律,杜长老一向深受器重,此事……”
卢玉关攥紧拳头道:“不可能——”
“这鹰钩鼻分明是要取我性命!”
杜元盛喉间滚出沙哑笑声,袖中突然甩出颗留影石。
光影浮动间,赫然是他同冰兽战斗,以及祁维冻结毒鞭的画面。
“圣子可作证,本座当时确在镇压兽群。”
呯!
祁维指尖轻点,留影石赫然碎裂。
他转向卢玉关,冰蓝瞳孔映出少年发间凌乱的系带。
“本圣子赶到时,只见卢师弟被冰兽围攻,杜长老竭力相救。”
“卢师弟莫不是寒毒未清,出现幻觉了?”
卢玉关紧紧咬牙:“你胡说!”
南舵长老见两方说辞不一,僵持不下,只好开口,“既然如此,那先将此事搁置,待宗主出关后再做定夺。”
……
卢玉关踏出主殿时,掌心还沾着留影石的冰碴,檐角铜铃被山风撞得叮咚作响。
“卢师弟,请留步。”
祁维掠过他肩头,骨铃在腕间轻晃,将暮色割裂成细碎光斑。
卢玉关后退半步,背部抵上盘龙柱浮雕的龙鳞,冰得他脊骨发颤。
“圣子这般着急,莫不是想看我的笑话?”
卢玉关冷冷地说道。
“师弟哪里的话?我不过是想同你做笔交易,”祁维从怀里掏出半卷地图,“苍海之滨有处鲛王遗迹,我要你助我取回镇压阵眼的鲛珠。”
卢玉关嗤笑一声:“圣子手下能人无数,何必找我这个醉丹峰的小弟子?”
祁维轻笑,画卷突然炸开,正中央浮现出一汪沸腾的血池,池底沉淀着珊瑚状的赤红结晶。
祁维的嗓音裹着鲛人泣珠般的蛊惑。
“这等遗迹,往往有各种魂术掺杂,探索者需要有极高的精神力,才能抵御。”
“鲛心血,可淬丹火。”
“若能取得鲛珠,这一池的鲛心血,以及鲛血结晶,通通归你所有。”
“卢师弟身为炼丹师,想必不会拒绝。”
卢玉关瞳孔骤缩,系统提示音在颅内炸响:
【叮!检测到正脉丹炼丹材料——】
【宿主,是鲛心血诶!】
【这种遗迹十分难得,这血池,少说也有千年年份了!】
卢玉关内心心动,面上却故作轻松:“圣子这般殷勤,莫不是又要拿我当炉鼎?”
祁维突然欺身上前,发间赤金翎羽扫过他耳垂:“怎么会?师弟把本圣子想得太坏了。”
“你若应允,本圣子便让杜元盛在祭月大典前,从执法堂首座的位置……”
“摔下来。”
最后三字化作霜气钻进卢玉关耳蜗,激得他心头一颤。
“成交,”卢玉关拍开祁维搭在龙纹上的手,“但我要先取鲛心血。”
祁维低笑一声,冰蓝瞳孔映出少年发梢跃动的夕照。
“甚好。”
“三日后子时,山门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