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已决定改变策略,要让世人知道,他对外甥女十分疼爱。
但他也没想到,次日、再次日,贺芳亭又来了。
极大地干扰了他处理政务的速度。
“顺安,你这是做什么?”
皇帝笑容中有些无奈。
贺芳亭笑道,“我见了江家人便觉头疼,只能来见舅舅。”
这几日,江家人像是蹲守她,早早晚晚候着,但她通通不见。
皇帝:“......你还是想休夫?”
贺芳亭宽容地道,“可以退一步,和离。”
皇帝心说那不是一回事么,劝道,“江侍郎也无大错,看在以往情份上,且原谅他一回。”
贺芳亭摇头,“我不原谅。”
皇帝温声道,“女儿家,还是从一而终为好。”
说完转开话题,不再跟她谈论此事。
贺芳亭也不纠缠,顺着皇帝的意思说别的。
等她走了,皇帝笑道,“顺安这倔强的性子,还真有几分像皇妹。朕若不答应,她是不是日日都要来?”
李荣贵点头哈腰地道,“奴婢也说不准。”
他只知道,有顺安郡主陪着,皇帝脸上的笑容比以前多。
皇帝悠悠道,“来就来呗,不差她一口饭。”
身为九五至尊,他自然可以不见贺芳亭。
只要随意吩咐一声,贺芳亭便会被禁军拦在宫外,无法踏入一步。
难道她还能闯宫不成?
但是,一来,皇帝很想知道她意欲何为,若说只是为了和离,他不大信,二来,他其实有些享受这外甥女的陪伴。
有时一个错眼,仿佛陪在身旁的是皇妹,让他极有满足感。
贺芳亭偶尔的撒娇,也令他颇为受用,他的那些儿女们,可不敢跟他这般亲近。
听着她语笑吟吟,心情总是很好。
而且自己日渐衰老,这极像皇妹的外甥女却正当年华,常让他有种错觉,好似自己是她的皇兄,也还很年轻。
便也容她伴驾。
于是贺芳亭连日入宫,成为皇帝面前炙手可热的大红人,也常去皇后及各宫主位面前问安,收了许多赏赐。
所有后妃见到她都亲亲热热,好像她是失散多年的亲人,曾经的怠慢和忽视一扫而空。
中秋宫宴她也在,皇帝、皇后并肩坐主位,太子坐左上首,宠妃乔贵妃坐右上首,她和别的宗室女坐一块儿,位置靠后。
但酒过三巡,皇帝就将她叫到身边,特设了一个锦椅。
满宫人看在眼里,都知道顺安郡主这回是真得了皇帝的疼宠,圣眷优渥。
与她相处时,又加了三分小心。
江家上下也是与有荣焉,走出去腰杆子都更直了,也没人敢再当着他们的面说江家的笑话。
唯有孔嬷嬷满腔忧虑,对贺芳亭说,“芳姐儿,民间有种杂耍,赤脚走绳索,你现在也是啊!”
贺芳亭笑道,“没事儿,我走得稳。”
她现在宁愿摔到绳索下的刀尖上,也不愿如同火塘里的余烬一般,悄然无声地熄灭。
又过几日,太子褚中轩排好了袁山长赐字记,在宫中唱了一回,皇帝、后妃们无不大笑。
之后贺芳亭将戏文交给齐家班,让他们唱。
不出她所料,这一出小戏很快轰动京城,方山长无颜见人,某日悄悄离京归乡,传承了一百多年的云山书院就此解散。
最大的赢家是萧山长,以极低的价格买下云山书院,重修门头,挂上行简书院的匾额,顺便接收了云山书院的部分师生,一跃成为京城最大的书院。
原来的行简书院改为明心堂,几名大儒坐镇,唯有品行端正、天资出众的学生才能考入。
贺芳亭也无暇去管后续,她很忙。
忙着跟皇帝勾心斗角。
危险是危险,但也乐在其中,比应付江家那群人有趣得多。
皇帝对她似乎也更坦诚了,这日说起前朝武备,冷不丁道,“顺安,可曾听过赤甲军?”
贺芳亭:“......先太子的赤甲军?”
皇帝很高兴她没有装傻,笑道,“没错。”
贺芳亭作沉思状,“隐约听说过,但不是很清楚。舅舅,您能跟我讲讲么?”
皇帝细细说来,“先太子惊才绝艳,擅于军武。网罗了三千健儿,组成赤甲军,如军中利刃,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贺芳亭赞叹,“真厉害!”
皇帝笑道,“最厉害的是,这支赤甲军,唯先太子之命是从,先太子让他们往东,他们绝不会往西。”
贺芳亭:“先太子治军有方,不愧是太子!”
又好奇地道,“后来呢,赤甲军去哪儿了?为何不在太子被冤枉时出现?”
皇帝心说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问你,“不知。那年太子受冤前,派赤甲军随武威军西行平叛,途中失踪,自此再无音信。”
贺芳亭扼腕,“好可惜啊!”
皇帝盯着她,“可惜什么?”
贺芳亭坦然道,“可惜他们没回来帮先太子,让他蒙难。”
皇帝面色不变,心里不悦,却听她话锋一转,“不过,这也正好证明,天命在舅舅!”
这话皇帝爱听,天命确实在他,否则为何是他登上皇位?
正色道,“朕德薄才疏,不敢妄言天命,竭尽全力,不负列祖列宗而已。”
贺芳亭嗔道,“舅舅何必自谦,谁不知如今圣主临朝。”
皇帝用手指凌空点点她,笑道,“就你嘴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