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这一日,上元佳节,皇帝再次取消了原本该举行的朝议。
众人不明所以,司言却知道,皇帝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
皇贵妃下毒一事,对皇帝的打击,比司言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这一日,皇帝接连下了几道圣旨,在上京城掀起一场不小的风雨。
第一道圣旨,皇帝下令处死前太医院院正傅仁涛,查抄傅家,傅家无论老少,一律流放岭南,后世子孙永不能归京。
第二道圣旨,刑部郎中裴望杰,因查案有功,擢升为刑部尚书。
裴家一改往日低调的态度,在门口燃放起了鞭炮,庆贺裴大公子升职。
第三道圣旨,则是宫里的,刘贵人贤良淑德,升为贤妃娘娘。
据说,宫里一阵欢天喜地,自从辛贵妃专宠之后,陛下已经很久没宠幸过其他嫔妃,更没给其他嫔妃升过妃位。
刘贵人待人亲和,比辛贵妃好相与多了,这让原本被辛贵妃打压,死气沉沉的后宫,又逐渐活跃起来。
皇帝的最后一道旨意,则是今日上元佳节,上京城取消宵禁,让百姓们在这一日可以好好赏灯。
百姓们欢呼雀跃,负责上京城治安的凌墨翰则倍感压力。
上京城护卫统领封屿今日休沐告假,只凌墨翰一人统管整个上京。
上京城如今局势大乱,文武百官在雍王和信王之间举棋不定,四处走动,辛蕤一党更是在等待反叛的时机。
今日取消宵禁,一个不好,便会生出乱子。
凌墨翰神色凝重走进司徒府,司言正在书房里,一如既往地看文件。
“你今晚出去看灯吗?”凌墨翰问道。
“看。”司言看的不是灯,而是上京城的情况,今日晚上取消宵禁,很多事情便会暴露出来。
“我也去,你跟着我,你要是想放河灯,我带你去。”凌墨翰有种直觉,今日有人针对这丫头。
他职责所在,得四处巡逻,到时候怕没法保护这丫头。
司言抬眸看他一眼:“我自己会保护自己,你不用分心顾我。”
司言知道凌墨翰担心她出事,他们虽然做不成恋人,但青梅竹马的感情还在,凌墨翰还是会像以前一样保护她。
只是她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司言了,她不需要保护。
“我不放心。”凌墨翰放缓了语气,“燕龙弈又不在,你就跟着我。”
“你好好护卫上京便是,若有任何情况,你随时都要应对。”
她哥哥司清山被陛下派到京畿大营去了,但想要调动京畿大营的人,还必须得有皇帝旨意。
司言轻轻开口:“雍王和安王府上都有数百护卫,若是需要,你可以随时调动,博雅手下有八百人在上京,今晚也供你调动,需要的时候,派人到雅月阁说一声即可,只要看住了辛蕤和魏书,问题就不大。”
“我用不了这么多人,只是担心你。”凌墨翰缓缓站起身,“既然你有人保护,我这个哥哥……便放心了。”
话落,他起身往外走去,步履矫健,稳步如风。
司言抬眸看去,凌墨翰的背影高大而坚定而高大。
今日封屿告假,正是锻炼墨翰全盘掌控兵马的机会。
若是他能驾驭得住今晚,日后便能驾驭得住整个上京,若是他能驾驭得住上京,便能驾驭得住边关战场。
他终将成为一代战神,也终将走向更宽更远的路。
司言轻轻收回目光,一个身影从房顶落地:“大人,我家王爷的信。”
司言微微抬眸,云栎这两天不叫她司姑娘了,跟着府里人叫她大人……
这是他家王爷离开后,写来的第三封信了,云栎守着司言读完信。
司言将信放下,看着没走的云栎:“你想看?”
云栎拨浪鼓似的摇摇头:“大人就不给王爷写封回信?”
“需要写?”
“需要啊,需要……”云栎很清楚,他家王爷太需要了。
他家王爷也不爱给人写信,这才离开上京城半个月,都给司姑娘写了三封信了,那可不眼巴巴地等着司姑娘回信?
司言提起笔,在一纸信笺上写下四个字:一切安好。
司言将信纸折好,放进一个信封。
“给你家王爷吧。”
云栎嘴角狠狠抽搐了两下,司姑娘这是没懂他的意思啊……
司言当然懂云栎的意思,只是云栎不懂她的行事作风。
黄昏时分,路边街灯亮起,繁华的街道上百姓摩肩接踵,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司言来到雅月阁,在包厢里坐下看楼下来往的人群。
大街上有猜灯谜的,有表演杂耍的,远处的河边全是拥挤的人群,河里则漂浮着各色的河灯。
雅月阁是三层小楼,位置独到,司言站在窗边,便能将大半个上京城收入眼底。
“要不要再站高一点?”一道温润的声音在司言耳边响起。
“好啊。”司言回头看向博雅,随口道。
博雅走进包厢,在包厢里打开一道暗门,暗门之后,是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楼梯,博雅在前带路,司言跟在后面。
两人很快到达雅月阁房顶,相当于第四层楼了。
司言的包厢和博雅的包厢仅一墙之隔,司言总觉得这一面墙有些厚,没想到中间竟是修成了狭窄的楼梯,可以登上第四楼,也就是房顶。
楼顶上摆放着两张柔软的椅子,座椅上铺着雪狐皮毛做成的毯子,中间一张小桌,上面咕噜咕噜煮着茶。
司言目光看向身旁男子:“我记得这楼顶以前不是这样的……”
雅月阁楼顶司言上来过许多次了,虽然都是攀着墙壁上来的,但对上面的情况也还是了解的。
博雅微微一笑:“前两日让人改造了一下,喜欢吗?”
“喜欢。”司言点点头,抬眸看向远处。
元日过后,上京城的天气已经逐渐转暖,在屋顶吹着微微的清风,倒是让人觉得十分舒爽。
这里视野比别处开阔许多,举目四望,可将四周景色收入眼底。
博雅轻轻走上前来,和司言一起吹着风:“司姑娘,我也可以叫你阿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