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扶云进府,边走边拆开信,只见写满了字的那张纸竟是一张解除婚约的信,语气倒是谦卑,只说自己长于山野,性子粗鲁,不通上京礼仪,怕坏了唐家名声,带累唐二小姐跟着被人耻笑,愿意解除婚约,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他眉头皱得很紧,这信字体虽软弱虚浮,也不甚工整,但想容棠据说伤得挺重,发挥失常,也是有的。
况且就算字体不漂亮,这遣词用句还是挺讲究,给女方留足脸面,也不像他自谦的粗鲁不通礼数,就觉得,他可能和上京别的公子哥儿一样,不喜欢妹妹的卷花头。
他把信掖进怀里,又看另外几张图画。这画极有趣,几个长相夸张怪异的小人,寥寥数笔,把事情发生的经过详细解释了一遍,他是怎么被人追杀,不得以翻墙进入唐府后花园,看见一群姑娘说笑。
他原本想低头逃走的,奈何一个卷花头的姑娘被人推了一下,向他冲过来。他本可以躲开,眼角余光看到身后就是假山石,那姑娘停不住,必定受伤,因此用自己的肉身挡了一下。
姑娘撞过来力气很大,他仰面摔倒。不过他重点画了他的后脑勺离假山石只有两寸,很危险。
之后他就爬起来逃走了。
清楚明了,哪怕不识字的人也看得懂,且画中的一些细节画法,竟连那一刻唐甜甜的惊恐,容棠的心路历程,以及身体因为疼痛发抖,都表达出来。
唐扶云虽然不知道这是漫画,却觉得很有趣。
他把怀里退婚书一撕,只拿了画去见了妹妹。
唐甜甜从昨天到今天都在哭,丫鬟蕊儿劝不好的那种。看见唐扶云过来,忧愁不已。
“大少爷,你来劝劝小姐,她听夫人说要将她嫁给容公子,哭一天了。”
唐扶云暂时没管妹妹,只将蕊儿叫过来,拿图画给她看,“你瞧瞧,昨天是不是这个情况。”
蕊儿一下子就被画吸引了,“这画得好有趣。咦,这是那小贼,不,是容公子。他是这样的,破烂狼狈。小姐她……”
蕊儿想到当时情景,果如画上描述的,若不是容棠拦住了唐甜甜,定然撞到假山石上摔得头破血流,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是这样的。二小姐就是被大小姐推的。要是自己绊倒了,根本冲不了这么远。大小姐好恶毒的心思。”
唐扶云的关注点是容棠救了唐甜甜,免她受伤。既如此,此人良心不坏,娘如此忧愁妹妹亲事,少不得,这容棠别想脱身。
蕊儿忽又道:“大少爷,夫人被大人禁足了,你快去看看吧。”
唐扶云离开妹妹院子,又走去母亲住的主院。守门婆子要拦他,被他一蹬眼吓退。左右只说不让夫人出来,没说不让人进去。
他进去同母亲说了一阵子话,外面人听不着,只知道原本浮躁气闷的夫人安静了,大少爷也平静的走出主院,没有去找大人求情的意思。
主要下人们都知道,大少爷去求情也没用。和不喜欢二小姐的原因一样,大人也不喜欢大少爷。而大少爷性格怪异,沉闷不多言,除了摆弄木头,就没有其他事做。
别院里,容七带回来一个大夫,看模样装束,像个江湖游医。
容棠也没有小看人的心思,容七前主子也应该是争储皇子之一,身边信得过的医者,绝不是普通本事。
“这是诸葛大夫,主子,让他给你把个脉。”
容棠肃然起敬,因着诸葛孔明的威望加持,后世所有姓诸葛的,默认都比旁人聪明厉害。
诸葛大夫把了一会脉,眉头皱得夹死苍蝇,胡子揪掉了七八根。
他放开手问,“容公子,别怪小人唐突,需得问个准话。你之前是不是没伤这么重,甚至没受伤?”
容棠佩服,这个好歹诊出来他没受内伤了,之前两个简直是庸医。
“确实,只有点皮外淤青,被张太医治成这样了。”
诸葛大夫轻咳一声,实在可怜这位容公子。
“是这样的容公子,小人擅长治疗内伤,但这被针扎坏的,真不在行。不知道张太医行针的目的是什么?”
容棠支吾道:“他,他说我有毛病。”
“方便的话……”
容棠羞臊,摆手让人出去。容七走出房门,耳朵贴在门上,他是练武的,耳力好,就听容棠压低声音道:“张太医说,扎完针后,会让男人有雄厚的资本。”
诸葛大夫秒懂,惊奇不已,“竟有此等神奇医术!容公子快说说,这其中的医理依据。”
容棠羞愤欲死,“他以为一个人身上的力量就像是养料,都是有数的。被各个肢体器官分散了,那里就得不到良好滋养。他用针封了其他脉络,只留那一处,所有养料都供给到位,一段时间后就长大了。”
诸葛大夫骇然,“这么离谱?这是人能想出来的法子吗?”
容棠简直生无可恋,痛不欲生,“诸葛大夫,烦你想想办法,再给他折腾两天,我要成活死人了。”
诸葛大夫又是同情他,又是想笑,好在他对人体经络还算熟悉,有个内力较好的人配合一下,应该能疏通被封堵的经脉。
容七被叫进来配合治疗,在诸葛大夫指导下,容七用一点点内力按揉相关穴位,大约一个时辰后,容棠左手左腿能动了,口涎也停止。
彩兰见他好转,劝了容秀和三太爷离去,人多了也帮不上忙。
送走了诸葛大夫,她道:“棠公子,要不奴婢向宫里递个牌子,让娘娘想想办法,换个太医吧。这张太医太不靠谱了。”
容棠却还有想法,后日上堂,金家定然全力猛扑,说不定还有其他大夫来给他诊脉,证明他说谎,一定程度上张太医是能帮他遮掩。他现在陷于创造医学奇迹的狂热中,贸然换了他,说不定会把他假装受伤说出去。
“先不了,过两天吧。”
眼见容七低着头忙碌,也不知道摸索什么,两只耳朵可疑的红到脑瓜子后面。
“容七,你在干嘛?”
容七脱口而出,“我什么都没听到。”